“嘟——嘟——嘟——”
空洞的拨号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膜,像针扎一样,钝而慢,最后在第六声时戛然而止,转为冰冷的语音提示: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夏怔住了,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像落进了无声的深渊。
她缓缓低下头,眼神空白地看着地面,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
可梦里从未有过如此彻骨的寒冷,仿佛有人用一把钝刀,从她胸腔中一点点剜去了心脏。
陈夏不死心,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仿佛只要打得够多,阮枝就会心软,就会回来。
可手机里始终只有冰冷的拨号声,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穿过她耳膜,一刀刀切在她心上。
“枝枝……”
陈夏喃喃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她坐在沙发上,手机贴在耳边,浑身发冷。
手指在翻聊天记录,那些对话还在,前几天阮枝还跟她说:“你早点睡,我怕你老熬夜会猝死。”
她回:“有你在,我猝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夏忽然像疯了一样冲去门口,打开门,一路奔下楼。
楼道空荡荡的,连尘埃都沉静无声。她赤着脚跑进街口,阳光刺眼,照得她眼睛发疼。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近乎绝望地四下张望——
没有阮枝。
没有她。
她走了,真的走了。
像风一样,来时无声无息,走时也不留痕迹,只留下一屋子安静到发慌的沉寂。
陈夏忽然意识到,梦不是梦。
她在梦里哭着喊“不要走”,阮枝却头也不回。
梦醒了,她真的走了。
没有告别,也没有挽留。
她失控地把手机砸在地上,玻璃屏幕碎成蛛网,她抱着膝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喉咙哽住,心口疼得撕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那个吻。
不是梦。
半梦半醒之间,阮枝似乎真的来过她床边,亲了她一下。
那是一个告别吻。
轻柔、安静,却比任何语言都要决绝。
可阮枝终究还是走了,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温度。
仿佛她从没有来过。仿佛她爱过的人,是她自己虚构的幻觉。
*
出租车在车站门口缓缓停下。
司机报了声到站,阮枝却没有立刻动。
她手指用力地握着包带,指节发白,片刻后才像下定决心似的推门下车,车门关上那刻,她仿佛也把某段人生彻底关进了身后。
天还没亮透,天幕灰蓝,云低低压着,好像一张藏不住忧愁的脸。
候车厅里空旷安静,只零星几个等车的人,或低头看手机,或倚着座椅打盹。
广播里播放着温柔却疏离的提示音,与这城市清晨的冷意一样,叫人发颤。
阮枝拖着行李箱坐到了靠窗的角落。
玻璃窗外,月亮已经隐入晨雾,远处铁轨上停着一列静默的列车,像一条被冻住的铁色巨兽,伫立在她将要踏入的新生活面前。
阮枝从包里拿出水杯喝了口水,又取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没有来电,没有消息,连陈夏的名字也像沉入了湖底。
忽然,她拧上瓶盖的手微微颤了下,像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
手机屏幕一亮——是陈夏的来电。
阮枝怔了一下,没接。
很快第二通、第三通接连打进来。
屏幕上那个备注着“夏夏”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闪现,像一颗颗子弹,一点点轰开她早已裂缝遍布的内心。
阮枝没有点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眼眶慢慢红了。
她咬了咬唇,指尖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地,将“夏夏”的备注点开,拉入了黑名单。
手指松开那一刻,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把胸口一整片海的汹涌压进了深渊。
没有再响的铃声,车站的广播重新盖过一切。
阮枝低下头,眼泪终于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她还记得酒醉时,她曾对陈夏说过一句话:“我这辈子没有夏天,只有冬天。”
陈夏却笑着说:“那我就是你的夏天。”
阮枝知道,陈夏说这话时是认真的,眼里盛着光,像要照亮她的所有阴暗。
可夏天再热烈,也终有谢幕的时候。
她不能回头。
广播响了,阮枝所在的车次开始检票。
她缓缓起身,行李箱在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内心深处的一点不舍,被拉扯得越来越远。
列车门缓缓关闭,阮枝站在车窗前,看着这座城市一点点倒退而去——
那里面有她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有她拼命压下的执念,也有那个曾经向她伸出手,如光一般靠近的女孩。
可惜,她注定不能拥有夏天。
风从车厢缝隙里灌进来,阮枝缩了缩脖子,轻轻关上窗帘,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这一路,她要学会遗忘。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登车的那一刻,陈夏对着那迟迟打不通的电话,声音嘶哑,语气里带着哭腔——
“阮枝……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梦见你死了,我不要那个梦成真。”
可电话那头,早已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