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淮江,淮江难得的大雪天。
他抓起一把雪攥在手心,很快,雪化成水滴从指尖落下。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应该是能感受到寒冷的,可身体却像是置身火焰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烧成灰烬,玷污这一地洁白。
“小愁,你不要怕,在这个世上,所有一切都不配成为你的恐惧……”
“那你呢?”要是你成了我的恐惧呢?
他很想问问,可瞬息之间场景却迅速转换,他看到一只巨大的笼子,他跪坐在角落,颈间华丽的锁链像发丝垂落,密密麻麻延伸到黑暗中的王座上。
“我说过,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给你选择,禁闭,还是这只畜生死……”
“我死……”
我死不行吗?
他举起手中的刀,重重地划开手腕,“刺啦”一声,血柱喷涌而出,他在黑暗中攀爬,长长血线拖行于后,他想爬向那张王座,求一个原谅。
“余愁,你心软了。”有个人抓住他满是鲜血的手,笑魇如春。
仿若漫漫长夜中透进一丝光线,余愁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如同溺水后刚刚脱救,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有光?
他偏过头,睫毛扫在凹陷的枕头上,原来是忘记关窗帘了。
算了,没力气想。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摸了床头柜的眼镜戴上,按部就班地下地起身,双脚摸索着床边的拖鞋,结果半天也没摸到。
?
这时他才肯低头看一眼,哪有鞋子的半片影子。难道自己昨天光脚进来的?他站起来,试着迈了迈步子,结果迈了半步又收了回来。
不好,腿疼。
算了,是他自己先犯傻的。
他拖着沉重如铅的身体走到餐厅,照常接了杯温水,边喝着边走到窗前,像扛了座山一般,阴着脸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缕阳光。
天气兀自阴沉着,院中的植物却长势正盛,生芽的生芽,开花的开花,檐上的三角梅遮盖成一张雨帘,不远处是含苞待吐的木春菊和酢浆草,大团大团的绣球中间还长着一颗鸡毛头。
鸡毛头?
余愁看着那团鸡毛头,终于肯动动他那颗因备受忽视而兀自叫屈的大脑,却想起昨天的梦来,沉默着喝完杯中水压了压惊。
宋·鸡毛头·北晴此刻正在他家院子里蹲着,双手举着一只狸花猫,那小猫被他抱的不舒服,双脚乱蹬,还作势要咬他,结果宋北晴根本不为所动,那小猫无奈作罢,身体不动了,脑袋歪斜着,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
宋北晴听见背后开门的声音,转过身,便看见余愁站在身后,穿着他那身带了点褶皱的小熊睡衣,提了袋猫粮,脸上带着点诧异又似是想笑的表情。
他把小猫抱在怀里,站起来朝余愁笑笑:“早啊余大作家。”
余愁的眼睛仍旧黏在宋北晴的发型上,他那窝头发长的长,短的短,左边鬓角上好像还秃了一块儿,活像被什么动物啃过一样。饶是宋北晴有张青春帅气的脸,此刻也与半个伍佰无异,简直是小混混的plus版。
他故作平静,可笑意还是憋不住从嘴角流露出来:“你这头发……之前孟奕然那根辣椒我就很想问了,这是你们新新人类的潮流吗?”
宋北晴抬起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珩哥让我把头发剪短嘛,昨天给忘了,我就自己剪了剪,我第一次剪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余愁看他嘴硬,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你没有把自己那颗宝贵的头颅削掉就已经很伟大了。”
宋北晴一愣,余愁很少有这么鲜活的笑,眼角弯弯的,右边的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不知怎得给人一种他笑得很认真的感觉。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结果余愁却冷了脸:“你笑什么?”
“啊?”宋北晴的傻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又纳闷自己为什么要怕余愁呢,随后凑上去理直气壮地说:“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余愁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给猫碗里倒猫粮:“我笑你傻。”
“那我也笑我自己傻。”宋北晴腆着脸答。
余愁不理他:“你一大早不去上班做什么呢?”他拍了拍手,角落里互相打闹的猫咪闻声而动,一起凑了过来。宋北晴怀里的狸猫蹬蹬腿,挣扎着跳到地上开始吃饭。
“现在还早,我们店不是要出新品吗,还剩最后一个星期了,我找只狸花猫找灵感。”
“狸花猫?”余愁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对呀,郑老板给的主题,狸、猫。‘哦,宋北晴同学,请解读一下狸猫这个主题的内涵,这将是你接下来制作新品的第一步,加油哦’。”宋北晴阴阳怪气地学着郑月沉的话,沮丧地揉了把头发,“更要命的是我前天本来想到点什么,结果给忘了。”
“有意思。”余愁站起来,用一只手撑着下巴,食指点了点嘴唇,唇角带着淡淡的笑,“让我想想。”
然后搬出了他的余氏百科全书:“狸花猫是中国的本土猫,季节性多次发情,繁殖力很强,非常活泼好斗,身材适中但四肢强壮有力,而且善于捕鼠,成年之后又不喜欢与人亲近,却时时刻刻像个保镖似的在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是种很含蓄的猫科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