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行,傅凌还有许多用处。
|用处吗?可就算没有傅凌,你的计划一样可以进行下去,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少年清亮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纳西索斯却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这可算不上自欺欺人,只是客观陈述而已,你不能否认,有他会方便很多。
|那为什么不回应呢?你很喜欢吧,汪洋中的港湾就算再陈旧,也总归是一处温暖的避风港,利用和享受并不冲突,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难不成是怕自己动摇?你什么时候那么没自信了?|
这还用问?我又不是木头,拿什么来保证自己不动摇?
纳西索斯向来坦诚,那道声音沉默片刻,声音浅淡到清风一卷便能消散。
|纳西索斯,你曾在镜前发誓,会爱我胜过一切,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所动摇……|
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所动摇,那只能证明,我将爱他胜过爱你。可惜在你我有限的生命中,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纳西索斯收回视线,再次握紧了霍行川的掌心:“哦?难道你在吃醋?”
啊,没有薄茧,也不够灼热,还有一堆硌人的金属戒指。
“说得好像你给自己加戏时经过了我的同意一样,我好像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不要随便碰我吧?”
不等霍行川回答,纳西索斯又恶劣地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我也顺势演了一出好戏,成功把人拐上床了哦。”
没人会觉得上床这两个字代表盖棉被纯聊天,霍行川眼前闪过加里昂监控捕捉到的那些零散画面,久违地感到一阵气血上涌。
从前纳西索斯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若即若离的暧昧亦是稀世珍宝,可现在不一样了,纳西索斯开始敞开心扉,争强好胜的本能驱使着霍行川再次发出邀请。
“既然他可以爬上你的床,那我呢?”
“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于你而言,床上床下恐怕都不尽人意吧。”
霍行川再次放低姿态发出邀请,可结果仍然显而易见。
“如果你也可以任我操控,或许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纳西索斯哼笑一声,好像终于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纠缠,冷漠无情地下了判决书,“上次的话可不是开玩笑,很可惜,你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
“暧昧游戏到此为止,至于其他合作,你可以自行选择继续或者中断。”
“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八点三十五,西北角画廊外,从北往南数的第二道拱门。”
“不需要时间考虑,你知道我离不开你。”霍行川并没有被压过一头,只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我可不比傅凌差。”
“霍行川,有病就去治,非要我说滚你才开心?”
“嗯,你说吧。”
纳西索斯彻底闭嘴了,不敢骂,怕让他爽到了。
悠扬的舞曲步入高潮,即使曲调渐渐变得慷慨激昂,底色却依旧是夜幕般的深沉,两人不再说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优雅与矜贵,仿佛代表了拉斐尔最瑰丽的风景线。
水晶灯渐次熄灭,只余中央一盏洒下晦暗的暖光,清冷的月光如潮水般漫入厅堂,浅浅一层流淌过如镜的大理石板,最后消融在纳西索斯脚下。
第一首舞曲结束后,四周连惊叹声都小心翼翼。
纳西索斯放开霍行川的手礼貌致意,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傅凌,抬手绽开了一抹温柔的笑。
“难道要我亲自邀请你吗?我的骑士。”
冰封的心脏开始鼓动,傅凌好像听见了雪下花苞绽放的声音。
然而临时抱佛脚的“华尔兹十大必学技巧”救不了傅凌,和霍行川相比,他就像一只笨拙的丑小鸭,就算用尽全力扑腾着翅膀,也只是荒谬可笑的垂死挣扎而已,和樱舟练习时一丝不苟的动作和勉强踩准的节拍,在感受到纳西索斯冰凉的体温时崩得一塌糊涂。
“我让你学华尔兹,你就是这么学的?”纳西索斯咬牙切齿道。
因为傅凌频频踩错节拍,导致他们不停互踩,四只脚加起来已经踩了十几脚,再过一会就可以左脚踩右脚原地升天了。
傅凌脸红的滴血,哑巴吃黄连似的无力辩驳:“我学了……”
但如果知道会在这里牵住你的手,我会再努力一百倍的,傅凌腹诽着,却闪闪躲躲不敢吐露半个字。
纳西索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有耐心过,他不容置疑地下令,牵引着钢板一样的傅凌一点点舒展开来。
“看着我,不要瑟瑟缩缩地避开目光。”
“把那些公式化的技巧全部忘掉。”
“你只需要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动作就好。”
如果说纳西索斯和霍行川的舞蹈是教科书般的精彩演绎,那他和傅凌之间笨拙的舞蹈就像是只属于两个灵魂的起承转合。
小心地靠近,笨拙地试探,一点点沦陷,一点点疯狂。
傅凌学什么都很快,华尔兹也包含在内,他的动作并不循规蹈矩,是会被原教旨主义痛批一顿的程度,可那样野性自由却又小心翼翼的姿态,却让所有目睹者感受到了最隐晦汹涌的爱意。
眼前的人美到极致,傅凌几乎已经听不见圆舞曲的节奏,只从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了阳光下漫山遍野的野花。冰凉的溪水漫过腿肚,碧绿的水草拂过脚踝,他的心脏跳出胸膛,双臂也化为羽翼。
所以这一次,你又有几分真心?
水晶灯细碎的星光下,纳西索斯望入那双永远干净认真的眼眸,呼吸间尽是熟悉的玫瑰甜香。
他轻笑一声,无声地许下偏执的承诺。
我会让蒙尘的宝石大放光彩,再向世人宣告……世间至宝从来只为他一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