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十九栋,意指云澜府西南部十九座相邻浮岛,是府中弟子的居处所在。
此间建筑群潇洒不羁,或豪放或婉约、或乡野或华丽,各色流派并存,堪称无奇不有。
此刻的十九栋,红红火火轰轰烈烈,满山遍野打出迎新条幅,化为一片热烈的汪洋大海。沿路走过时,沈欺还路遇了途中不少师兄师姐的嘘寒问暖。
在鹿柴坡时,沈欺对云澜府的名头退避三舍,那是因为不愿置身腥风血雨。等到一朝跻身云澜府其中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云澜弟子地处仙界八卦中心,各个手握一手热门消息,而沈欺化为其中一名,顺利地泯然众人矣。
经过形态各异的重重山舍,摸到第一十四座浮岛,沈欺顺着环岛云路直行,抵达他所属的弟子居。
看着罗盘上的编号,一十四栋零零七,沈欺失笑。
又是一四又是七,巧了,和他的名字,无论哪一个,都算是有点搭边啊。
这云澜府的弟子居,与其说居室,不如说是一处福地更为恰当。
云澜各个弟子的居处分散在宽广的十九栋之间,各座浮岛尤其广阔,也就映衬得人烟稀少,很有些各占一地的意思。
浮岛灵韵深足,福地清幽雅静,是适宜修行的好去处。
不愧是仙界名门,沈欺前后左右参观了个遍,出奇的满意,提步欲进。
“这位新来的府友!”
一声热情似火的呼唤叫住了他,打云路尽头来了个男仙,三两下到了沈欺身边,一句三叹:“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这男仙浓眉大眼,双眼黑白分明,显得极是有神,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狡黠的少年气。不待沈欺发言,他自报名号:“府友好啊,我名叫宋既白,住在一十四栋零零六号,是你的邻居。”
“听闻今天隔壁来了新入府的弟子,这不就特意前来见你一见。”
说到这里,又是一叠儿喟叹:“我的天爷欸,我这隔壁空置了好几年,附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不来人我便要给憋疯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叫宋既白的男仙殷切注视着沈欺,因喜迎邻人而感动得只差热泪盈眶。沈欺让他说得一愣一愣,不留神报了名姓:“宋师兄,我名为沈欺。”
宋既白瞪眼:“别别别,大家都是同座岛的邻居了,不用叫我宋师兄,听着忒生分,没意思。”
“就叫我名字就行了,你初来乍到,我们住处相近,答疑解惑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沈欺被这热情的友邻感染,也道:“好,那就先行多谢你了。”
宋既白套近乎的天赋卓尔不群,三言两语间已然不将沈欺当外人,转眼笑嘻嘻地问他:“来来,你和我说说,你们这届的入府试炼是个什么境况?你在观镜台里经历了哪般试炼?”
沈欺如实道:“其他神仙的我还未问,不如何清楚。我遇上的是几道问题,回答完后就结束了。”
“几道问题?你遇到了天问?!”
沈欺自从踏出观镜台后,揣了满腹关于入府试炼的问题,奈何没寻着合适的时候问个究竟,此时觅得良机,反把问题抛回去:“天问又是什么?”
“唔,云澜给出的解释是‘天地观人,因人设问,窥破则明’。总之是一遭天地围成的幻境,踏入者在勘破天问前不得脱出。”
宋既白忽而笑出声,幸灾乐祸地透露:“与你说,天问难倒过的仙师不在少数,纪录最久的那位小关师尊在幻境里待了一百多年才破了局,哈哈哈。”
沈欺似有所悟:“听起来似乎是道很高深的试炼啊。”
“那是自然。”
“然则天问好些年不曾出现,怎又重出江湖了?而且它不是只在修为至深者面前才显现吗,我记得前几次遇上天问的都不是入府弟子,是新入府的仙师啊!”
“你你你,”宋既白来来回回把沈欺看了好几遍,激动的心情颤抖的手指,“难不成你就是那种,动动手指头就能劈山碎海的大神仙?”
恐怕是要让宋既白失望了,他完全不是那种神仙。沈欺果断摇头否认:“当然并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天问改了脾性了?现在什么人都不放过了吗?”
一脸茫然对一脸茫然,宋既白都不晓得,沈欺更加无从得知了。
宋既白困惑一番,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复而咋舌:“你竟以如此速度走出天问,莫非这一届观镜台终于良心发现了?!”
沈欺顺势问道:“天问既然少有,那么大家平常都会遇到什么样的试炼?”
宋既白咂了咂嘴:“不好说。观镜台此物阴险的很,历来专挑着叫人不痛快的地方出题。”
“就拿我说,”宋既白说来都是泪,“你知道当年的观镜台对我多残暴吗!”
他有声有色地控诉:“遥想当年,我前前后后考了云澜府十次才成功入府,前九次都挂在最后的入府试炼上,还都挂的是一模一样的试炼。”
“你瞧它心眼坏不坏?每回都把我独自丢进山洞里听水滴声,说是只有分毫无差,数出水滴的数量才算通过。”
宋既白停顿了一下:“乍看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是吧?”
沈欺料想此处应有转折,配合宋既白欲抑先扬,点头如捣蒜。
果然,宋既白当场发作:“不错,要真只是这样,我也觉得没什么,但是!”
“它让我在幻境里听上整整十年啊!你敢想象吗,十年!就你一个人,在那个两眼一抹黑的山洞里,听十年的滴水声!十年!”
宋既白回想起来仍濒临崩溃:“没有听你诉苦发泄的人也就罢了,可你连自言自语都不行!还不准你东想西想,因为中途一分神就数错了!到最后我数完了出去一看,好啊,外头都水滴石穿了好吗!”
沈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