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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砚底长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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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的柳树枝条垂入河面时,那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已抽出藤蔓。沈砚之清晨去看,发现藤蔓沿着柳树攀援,新芽尖端凝着的露珠,竟与砚池里荷芽托着的晨露一般形状。他蹲下身轻抚藤蔓,指腹触到一处凸起——那里缠着截褪色的布条,正是七年前包扎林青蘅伤口时撕下的碎角,如今被藤蔓根须裹成了温润的琥珀。

“你瞧,它在朝砚台的方向长。”林青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新制的墨锭,墨纹里嵌着细碎的银箔,原是将沈砚之束发冠上最后几枚蔷薇熔了进去。晨光穿过他指间,墨锭上“砚蘅”二字泛着暖红,那是用两人腕间旧疤处的血混着朱砂磨的,如今闻起来只有龙脑香与蔷薇蜜的甜。

午后两人在柳树下搭茶棚时,沈砚之忽然从梁上摘下片竹篾——那是用林青蘅断笛改的茶帘支架,竹节裂缝里藏着半粒干花籽,正是当年雪夜硬饼里的花种。“还记得吗?你说笛声能引来春风。”他笑着将竹篾递给林青蘅,后者接过时,发现竹节内侧刻着极小的“暖”字,笔画边缘被摩挲得发亮,像极了砚台墨池里永不化的朱砂。

茶棚落成那日,藤蔓恰好攀上棚顶。林青蘅坐在砚台旁研墨,忽然看见沈砚之蹲在藤蔓下,用小刀在竹篾上刻纹路。他凑近去看,见那人正照着自己腕骨形状刻蔷薇,刀锋划过的地方渗出淡红汁液,原是藤蔓的汁水混了他掌心旧疤的血。“这样茶帘动的时候,花影就会落在你砚台上。”沈砚之抬头笑,银发被阳光照得透明,耳后浅痣正与砚底“蘅”字的尾勾重叠。

入夏后的某个雨夜,林青蘅被雷声惊醒,发现沈砚之不在身边。他摸黑走到茶棚,看见那人正跪在藤蔓下,用斗篷护着新开的花苞。雨水顺着沈砚之发梢滴落,打湿了他背后的旧伤——那是替自己挡箭留下的疤痕,此刻在闪电光中泛着青白,却仍固执地贴着后腰箭伤的形状。“这花要开了,像极了地窖里你咳血时,我偷偷藏的那瓣蔷薇。”他声音被雨声揉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

花开的清晨,整座茶棚都浸在甜香里。那花比蔷薇更艳,花瓣脉络是透明的银线,原是藤蔓根须缠着重熔的护心镜碎片生长。林青蘅摘下一朵别在沈砚之衣襟,却发现花托处刻着细字:“以血为墨,以情为种”——那是他昨夜咳血时,趁沈砚之熟睡偷偷刻的,血珠渗进花茎,竟成了最温润的养料。

“我们把墨锭埋在花根下吧。”沈砚之忽然提议。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十二枚墨锭,每枚都刻着不同的节气,“春天的墨拌了你的笛声引的朝露,夏天的混了我替你挡箭时的汗……”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刻着“冬至”的墨锭,“这枚是去年雪夜,我们在砚台旁烤火时,你咳在我掌心的血,我偷偷冻成了墨芯。”

林青蘅接过“冬至”墨锭,发现墨芯里凝着半颗糖——正是七年前地窖里那半块硬饼心藏的糖,如今被沈砚之磨进了墨里。他忽然想起昨夜画的新画:宣纸上持笛与握刀的手交叠着埋墨锭,刀鞘蔷薇纹与笛身焦痕在泥土里长成花根,而墨锭化开的痕迹,竟在地下缠成了“长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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