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着连绵不绝的雪,将这半明半暗的世界全部笼罩,为其披上干净雪白的假象。
雁绥君握着鱼戏舟腰身的手越发用力,甚至已经勒得鱼戏舟有些疼了。
鱼戏舟蹙了蹙眉,手按在腰上的大手上,不高兴地轻轻拍了拍,“不可以这么大力,会断的。”
雁绥君愣了半晌,像是没办法,无奈笑了,撤去了一些力度,“好吧。”
是他想岔了,因为那几句话,一时着急,恼羞成怒,竟差点将怒气牵连至鱼戏舟。
鱼戏舟刚做了噩梦,又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心定下来,便又觉得困了,小小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殿下。”
他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和雁绥君身上,“殿下,别着凉,等天气…等天气..暖了,再脱裤子…”他声音越来越低,很快就靠在雁绥君的颈窝睡着了。
浅浅温温的呼吸打湿了一小皮肤,热气散去,变得有些湿润,雁绥君抱紧鱼戏舟,他比鱼戏舟高,也大了一圈,能够完完全全将鱼戏舟抱在怀里。
雁绥君嘴角微勾,抱着鱼戏舟往床上倒。
一夜好眠。
他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其他三人都不在,反而又是他最晚醒。
鱼戏舟迷迷糊糊醒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眉间慢慢皱起来了。
昨晚他好像看见殿下了。
原来是做梦了啊。
外头吵闹的声音还在继续。
“益州城门外来了好多士兵,他们都插着不同的旗帜,应当是那些藩王的人,好几万人呢!”
“好在,如今的益州是崇平王之子的封地。”
“这我知道!是那位白世子,名相赋。”
“对!就是他!”
“真没想到,他不过十八吧?这就承继王位了?”
有学子轻轻叹气,“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书院多的是世子郡主,若不是今上无所出,只怕皇子公主也会有。”
“是极是极,听说在二十多年前,便有好几位皇子和公主呢,只可惜,死的死,废的废,现在也只剩下今上了。”
一道冰冷严肃的声音乍然响起,打断了学子们的谈话。
“尔等不去念书修习,怎在这里说闲话?”
是严陶然的声音。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的暮义。
太过疲惫,暮义脸色有些白,他是在刘非疾的恳切拜托下,连夜赶回来的。
“疫病已经蔓延了青山村,牛夕村等数十个村子,不加以遏制,很快就会传到益州,你让学子们都别再下山了。”
严陶然狠狠皱眉,“可有应对之策?”
“目前没有,”暮义语气沉重,“,我今日赶回来,是为了找帮手,那边人和药材都不够,如果这边有人愿意去,今晚就跟我走。”
他强调愿意二字,此次疫病,他从未在书上看到过,一旦感染,首先就会全身发冷,而后便会疯狂呕吐,身上的皮也会随之脱落,到了最后,整个身体都会溃烂,身上会出现奇怪的纹路,血管爆裂而亡。
这明显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没道理要逼迫任何人为此献出生命。
严陶然立刻道:“我跟你去。”
“不成,你得留在这里主持大局,你走了,学生们怎么办?”暮义想也不想就反对。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软和又清润的声音。
“叔叔,我想去。”
暮义和严陶然同时回头看去,就看见鱼戏舟站在雪地里,他穿着学子服大氅,灰兔短绒柔软地藏在他的颈部,好似那处真的有一个灰兔子。
看清了鱼戏舟的模样,严陶然眼底微微一闪,暮义蹙眉,连忙走上前,“人皮面具呢?”
“烧的裂开了,”鱼戏舟老实回答。
黑眸明亮,神情无害,他和小时候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了,只不过小时候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张开了。
暮义无奈一笑,“下次叔叔再给你做一个。”
“好,”鱼戏舟乖乖点头,又认真望着暮义眼睛,开口说,“我想去,叔叔。”
“那太危险了,”暮义垂眸,揉了揉鱼戏舟的头发,权当安抚。
“那么危险,为什么你和刘夫子都能去呢?”
暮义耐着性子,语气温柔,“因为我们都是大人啊。”
严陶然看着他哄孩子的模样,微微撇开眼,罢了。
“不,叔叔,我不,我就是不,”鱼戏舟的脸微微皱起,他鲜少这么强烈表达自己的想法,这应当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还是三岁那年,他不喜欢丑面具,鼓着脸说,不要,不要戴,就是不要。
暮义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他的执拗,像极了乘子谕那个混蛋,两父子一个比一个执拗。
可这不是开玩笑的,疫病会传染啊!
暮义的神情故作严厉,看着鱼戏舟真挚的眼睛,艰难憋出了两个字,“不行!”他急匆匆离开了,不给鱼戏舟说话的时机。
严陶然嗤笑一声,一脸冷淡地扫了眼鱼戏舟,“你要是想来,就早些准备,今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