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秋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将房内的对话全都记下来,他并不想面对主子的雷霆之怒。
被火炭烘烤无比温暖的房间此时此刻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安伯都望着鱼戏舟茫然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鱼戏舟不谙世事,他那么单纯,那么干净,他能懂爱吗?懂什么是喜欢吗?
“小鱼,你当真喜欢雁世子吗?”
鱼戏舟毫不犹豫点头,“当然,我非常喜欢他,他生的多好看啊。”
安伯都又指了指自己,“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鱼戏舟眉眼弯弯。
安伯都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喜欢雁世子,和喜欢我,是一样的吗?”
“是一样的啊,”鱼戏舟很纳闷,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有点点不一样。”
沈玉阙迫切地想知道,忙问,“哪里不一样?”
“殿下是月亮,我的月亮,”
安伯都和沈玉阙同时都懵了,他们第一次觉得无法理解鱼戏舟的意思,但他们看得从出来,鱼戏舟非常在乎“月亮”。
旁边的柳妙手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不像安,沈两人迷惘,他想他明白鱼戏舟的意思了。
他们都想错了,“月亮”对于鱼戏舟来说,并不是心上人的意思,而是一种寄托,一种非月亮不可的必须。
他并不喜欢雁绥君,但因为雁绥君是月亮,所以鱼戏舟格外看重,也格外在意。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本着月亮去的。
柳妙手很纳闷,出言问道:“为什么月亮非得是雁世子呢?”
鱼戏舟干净的眸子里有些迷茫,他似乎在思考,而后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我见到殿下时,这里跳的很快。”
柳妙手继续问,“如果你遇到其他人,这里也跳的很快,那别人也会是你的月亮吗?”
鱼戏舟猛地瞪大眼睛,摇摇头,“月亮只有一个。”
山圣说过,月亮只有一个,那人身上有一种图腾,找到了月亮,他就能找到自己的魂了,也能回家了。
未免找错,山圣特地告诉他见到那人会心跳加速,心口会发热。
只有一个,月亮只有一个。
鱼戏舟一直牢牢记住,固执地认定只有一个。
但现在这种认定,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鱼戏舟并不接受这种崩塌。
柳妙手皱眉问,“可你如果面对别人心跳也会加快,你怎么就能确保雁世子是你的月亮呢?”
“若是,月亮其实是别人呢?”
抬起的眼眸全是惶恐不安,鱼戏舟忍不住全身发抖,他心大,思想简单,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
见鱼戏舟脸色不太对,沈玉阙一把捂住了柳妙手的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柳妙手也暗道自己口快,赶紧道:“你别放在心上,这是我胡说的。”
鱼戏舟放在膝盖的手微微发抖,他在害怕,害怕雁绥君不是自己的月亮,他对这件事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我…我也不知道。”
他茫然地开口,“我要怎么办?”
安伯都看不得他这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没关系小鱼,是我们多问了,你只管开心就好,我们再也不问了。”
“不行,”鱼戏舟拼命摇头,眼尾泛着烟红,语气坚定,“这样,我很不舒服,心口也闷闷的。”
几人都有些愧疚,早知就不问了。
可惜,时光并不能倒流。
他们并不知道,今夜的话全都会一五一十被雁绥君知道。
橘黄幽暗的烛火下,雁绥君的脸色一半隐于昏暗,一半被烛火照耀,好似将他身体分割成暴戾与疼惜两个躯体。
他手里死死捏着泛黄的纸张,因为落了雪,字迹都被晕染地透明,雁绥君重重将信拍在桌面,桌子顿时碎裂倒塌。
雁秋和雁醉跪在地上,不敢看雁绥君的脸色,耳边响起不急不徐的脚步声,眼前一点烛火被高大的身躯挡住。
冰冷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他们带坏了我的宝贝,是他们的错,对吗?”
雁秋和雁醉赶忙点头,“对的,殿下。”
“那就杀了他们,既然管不住舌头,不会说话,那就别再说话了。”
雁秋大惊,在心底一叹,这也在意料之中,他起身想走,却被雁醉一把抓住了手臂。
雁醉抬头,瞥了眼雁臣。
雁臣面无表情,神情始终冷冷的。
雁醉闭了闭眼,拼了!
他缓慢抬起头,直视雁绥君,这也是他第一次敢直视雁绥君。
数十年来,他从不敢,但今天,他不得不这么做,也许为了心底隐秘的私心,他不想看见那些少年因为这几句话就丧命。
一对上眼,脊背就猛然窜上一股寒意,他已经感觉到雁绥君的杀意了。
雁醉咽了咽口水,舌尖颤抖,“殿下,三思,若您因此杀了鱼公子最好的朋友,鱼公子不会原谅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