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一月前,林启羽是不会相信自己会每天翻看别人的公开社交账号。更别说这个别人他只是单方面认识,连面都没见过。
但事实确实如此。
这天满课还要开部门例会,躺上床时早过了熄灯时间,手机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林启羽眯着酸胀的眼睛切换账号。当"神秘人X"的ID亮起时,一条推送通知同时弹出:
@苍苍虫【你的关注】
发布了一条新的图文:祝我生日快乐。
点进去是一张拍立得的照片,小小的相纸上有几张洋溢着笑意的脸。
林启羽只认得正中间捧着蛋糕的江槐安的脸。他的圆眼都笑弯,头发有点天然卷,纸皇冠没压住的几簇触角似的乱翘。
林启羽抿抿唇,手指在傻笑的江槐安脑袋上一戳,图片缩回原状,像被合上的惊喜盒子。
这条新动态内容实在少得可怜。评论区倒热闹得像早市。第一条是苍苍虫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生日那天风和日丽。之后还特别艾特感谢了好几个账号,于是"愤怒的小鸟""荷塘月色"等ID你来我往,在他的艾特下接了一长串的嘴炮楼,活脱脱一个线上花鸟市场。
一二三四五。
林启羽确认了两遍,艾特五个账号倒是和照片上的人数对上了。林大侦探费这么一番功夫,终于慷慨留赞赞当盖章印戳。
又进主页巡逻了一圈,确保只有这一条更新的动态后,他切到备忘录,翻出一个名为X的隐藏备忘录——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为江槐安观察记录手册。只是内容只有寥寥两行,第一行是“江槐安,性别男”,第二行的“a大化学及生物工程专业2x级2班”后面还要跟一个“存疑”的尾巴。
现在,林启羽扫了眼日历,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出第三行:生日,五月十九日。
只有七个字,好空,他又补上“金牛座”三个大字。
这下他满意了,懒洋洋地划拉屏幕一看再看,又切回软件,百无聊赖地翻阅评论区。正要退出时林启羽不经意扫到了一个眼熟的头像。他皱着眉头看清楚后,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
Jinnm:生日快乐,槐安
——苍苍虫:谢谢你!
这个Jinnm是罗晋的账号。
林启羽认识罗晋,并且,如果不是因为罗晋,他或许不会关注到江槐安。
这评论区的一来一回,有够彰显亲密。饱满感叹号宛如一只氢气球,飘荡在阳光明媚的游乐场上空。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林启羽狠狠摁灭手机。公平公正地说,他不觉得和罗晋相处是愉悦的。
林启羽刚念大二时,在外联部的联谊上第一次见到罗晋。
a、b两所大学是由上世纪的一所学堂再建校而来。两所学校都是有名的重点高校,学生部门自由度大,学校又挨得近,所以隔三差五就会有稀奇古怪的联谊。
那天两个学校的外联部趁着换届联谊,美其名曰开信息分享专会,开了大半个中午,晚上又吵吵嚷嚷地打车转场,又去露营烧烤。
林启羽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但这时他刚当上b大的外联部部长,不好缺席,再多不情愿也只能暂时忍下。
来露营的人不少,晚风时不时送来一阵清凉,有人围着烧烤架忙活着,其余人三三两两扎堆吃烧烤或是聊天。只有林启羽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假模假样地在看一本无关紧要的外文小说。
有人问起来,那边坐着的帅哥是谁,就会得到回答,是b大的林启羽部长,可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吧。
大学生还是惯于用单纯的猜想去填补别人的离群与沉默。但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林启羽在不知道第几次出手,扶稳被带翻的杯盘碗碟时,还是感觉到了厌倦。
大一新生第一次参与大学里的联谊活动,情绪不免有些亢奋,走路连跑带跳,小学生春游似的。差点闯祸的小学生应该是a大的新生,脸红红地道谢,又试探地把手里串往他面前递,问学长,你要吃烤玉米吗,我去给你烤一份。
林启羽表情淡淡,抽了张纸巾去接擦串上下坠的油滴,说不用麻烦,我最近有点上火。
a大的新生只好往烧烤架那边走,远远的能看见她和同伴说了些什么。林启羽并不关心,低头才看了两行鸟语,一抬头,她已折返回来,带着名男生。
林启羽没说话,只摆出疑惑的样子。
“学长,罗晋说……”
“学长,附近有卖果切的,要不我带你去逛逛?”
插话的男生,罗晋,身形高大面容俊朗,脸上带着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拒绝的笑。
罗晋又朝还在愣神的女生说:“好了静怡,你再不回去玉米就要糊了,我带学长去就行。”
沈静怡只好离开,徒留林启羽对热心等待的罗晋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初次见面,林启羽还不至于让罗晋难做,答应下来过后打发走就是了。
只是同行不超五米,林启羽就后悔了。
比萨斜塔每年倾斜两毫米,罗晋每走一步朝林启羽歪斜一公分。被他偏高的体温裹挟烧烤的油烟味道也热气腾腾。被烘得呼吸不畅的林启羽只能拉开距离,两个人走出了一道笔直的斜线。
“不好意思,我很热,可以稍微离远点吗。”林启羽礼貌地开口,又示意远处的灯火通明,“要去的是那边吧?再偏着走就更远了。”
“是的学长,往这边走。学长叫我罗晋就好”罗晋忙应下,声音里掺杂着几分委屈:“抱歉啊,都怪我太兴奋了,我一说话情不自禁就靠过去了,我之后一定注意。”
“没事。”林启羽根本没注意罗晋刚才说的东西还是南北,只为清新的空气舒了口气。
只是走到卖水果的摊位,林启羽刚要了一瓶鲜榨果汁,罗晋就争着付钱,说是刚才冒犯的赔罪,很大声地说,学长你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