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迈出一步。鞋底踏在湿滑、粘腻、不知覆盖着什么沉淀物的地面上,发出极其微弱的“噗嗤”声。黑暗中,视觉被压缩到近乎盲目的状态。身体其他感官瞬间被放大到极限。
耳朵捕捉着巷子深处任何一丝流动空气的异样,分辨着塑料雨棚摇晃的节奏。鼻腔辨别着飘过每一个拐角的不同气味组合——腐馊、油垢、隔夜的劣质啤酒气。皮肤敏锐地感受着墙壁不同位置的粗糙程度、阴湿温度差异,感受着身侧裹挟的、带着冰屑感的窄巷风流。
她走得极慢。如同贴着墙壁滑行。指尖悬停在粗糙冰凉的墙皮表面几毫米处——既是盲态的伪装,亦是黑暗中唯一的触觉导航仪和警戒天线。
拐过第二个堆满破损泡沫箱的墙角。一丝细微得难以觉察的酱爆蒜苗香气混着滚烫的铁板气浪极其突兀地撕裂腐朽的黑暗气息,钻入鼻腔。
到了?
就在这香气指引的巷子深处。黑暗似乎被前方某种存在撑开了一线——并非光明,而是视野极度的压缩与感知的放大。
一扇极其低矮、被雨棚覆盖了大半的、生锈的铁栅栏门。门几乎是锁死的,下方用一块厚重的木条死死卡着。门缝里渗出更浓郁的酱油爆炒的炽烈香气,裹着一丝浓烈辛辣的酒气。
苏晚的目光在阴影里缓缓抬高。
铁栅栏门边不到两步处。沈屿靠墙站着。他的身体完美地嵌在一方更深的、被对面砖墙凹陷和雨棚遮挡出的绝对黑暗角落里,几乎与墙面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远处偶尔闪掠的车灯残光扫过时,才勾勒出那挺拔肩线在黑暗中锐利的一角轮廓。没有依靠门框,姿态异常稳定松弛。左肩缠裹的绷带在深色薄外套下隆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硬边。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睁开着。目光如同两束没有温度的、精准的探照灯,无声地穿透狭窄巷道里浓稠的黑暗与冰冷的雾气,精准无比地锁定在她脸上,捕捉着她脚步落下瞬间脸上肌肉极其细微的无意识紧绷,以及鼻翼因骤然嗅到浓烈香气而本能扩张的微小动作。
他站在那里。像一个从这黑暗深处长出来的、冰冷的、沉默的坐标原点。在她感官织就的黑暗罗网中央,清晰无误地标注着她的位置,她气息的走向,她每一个被黑暗环境刺激放大的本能反应。连空气似乎都因他稳定存在的气场而被压缩凝固。
无声的对峙。
浓烈的酱香气息裹着铁板的灼热从紧闭的锈蚀铁门缝隙里蒸腾而出,冲撞着四周冰冷的黑暗。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饭馆的后门。
苏晚的指尖在身侧的冰冷墙皮上无意识地刮蹭了一下。细微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