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树的锯齿叶边刮过耳廓,带来细密的刺痛。苏晚蜷缩在花坛浓密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掌心钻心的锐痛被喷涌的肾上腺素死死压住,温热的鲜血粘稠地溢满指缝,染红了攥在拳心那枚冰冷的发卡。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自己牙关紧咬的铁锈气息。
沈屿走了。他退回了楼道安全的堡垒里,关上了那扇如同地狱入口的绿漆铁门。
但这绝非终结。那最后穿透门缝的冰冷注视,如同无形的枷锁,在她颈后留下深刻的寒意。他看见了她。像一个精准定位后暂时关闭信号的追踪器。
小区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远处孩童的嬉闹声,汽车驶过路面的摩擦声,交织成一片平常的景象。而苏晚却被隔绝在这份寻常之外,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窟里捞起的弃物。
安全。暂时的安全。
她必须离开这里!立刻!在沈屿有更多布置前!在小区其他居民注意到这个缩在花坛里、浑身狼狈、明显不对劲的女人前!
苏晚深吸一口气,剧痛和恐惧让她的手指几乎痉挛。她强迫自己松开那只紧握的拳。掌心立刻传来撕裂般的锐痛!一枚水钻发卡死死嵌在皮肉里!几道被棱角刺破的皮肉向外翻卷着,不断渗出暗红的鲜血,与发卡上干涸凝固的、属于徐太太的暗褐色血块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不能扔!这是血证!唯一的!
她咬着牙,用颤抖的左手手指,强忍着剧痛,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将那刺入皮肉的发卡从伤口深处剥离出来!每动一下,都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浸透额发。血珠子滴滴答答砸在花坛的泥土里。
当发卡终于脱离皮肉,苏晚几乎虚脱。她用左手紧紧捂住右掌血肉模糊的伤口,试图止血。目光死死盯住那枚沾满两人鲜血的“福慧”发卡——它的存在如同烧红的烙铁,标记着恐惧,也标记着渺茫的希望。她撕下衬衫下摆内层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布条,胡乱地将它紧紧缠绕在右掌上,布条很快被鲜血洇透。
不能放在身上太明显的地方!沈屿还在暗处!
她飞快地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花坛角落一个被丢弃的、油腻腻的黄色外卖纸袋上。她捡起纸袋,将沾血发卡包裹在剩余的几层干净纸巾里(纸巾上立刻染上点点红痕),然后迅速塞进外卖袋最底层。又胡乱揉了几把带血的泥土和枯叶进去掩盖气味。做完这一切,她才费力地站起身。
眩晕猛烈袭来,她扶住身边粗糙的树干才勉强站稳。衣服被汗水、泥土、血迹弄得脏污不堪,头发散乱贴在汗湿的脸颊。右掌心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脉搏跳动都牵扯着神经。她这个样子,只要出现在路上,任何人都会多看两眼。
而沈屿的眼睛,很可能就在某个角落注视。
必须尽快离开!找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然后……报警!
苏晚将那个不起眼的油腻外卖袋抓在左手,忍着钻心剧痛,努力挺直腰背,尽可能步伐平稳(忽略跛脚的姿态)地走出花坛。她不再看301那扇如同魔窟的窗户,低着头,用散落的长发遮挡侧脸,快步走向小区门口。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仿佛身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那冰冷的视线针一般刺在后背。
小区门口保安亭里的老大爷正打着瞌睡,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京戏。苏晚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平稳(尽管右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尽量自然地走出了小区大门。
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苏晚混入人流,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半分。危险感并未消失,只是被嘈杂的环境稀释。
她需要药,需要消毒包扎。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街边店铺。不能去大医院!挂号、问诊、登记信息,太容易被追踪。小诊所?街角那个亮着“仁济堂”的牌匾映入眼帘。看起来有些冷清。
她推门进去,老旧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中药清苦的气味钻入鼻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戴着眼镜坐在柜台后面看报纸。
“大夫,”苏晚声音有些干涩沙哑,“手…不小心划破了。”她将左手上那个油腻的外卖袋紧紧攥了攥,才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掌。缠绕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
老医生放下报纸,眯着眼看了看她的掌心,眉头皱了皱:“哎哟,这么深!怎么弄的?得好好处理,别感染了。”他站起身,“进来吧,我给你清创。”
苏晚跟着走进狭小的治疗室。老医生动作麻利地准备酒精、碘伏、纱布。“你这脸色白得吓人,没别的事吧?要不要做个检查?”
“不用不用,”苏晚连忙摇头,挤出一点虚弱的笑,“就是摔了一跤,蹭到碎玻璃了。麻烦您快点处理下,我还有事。”她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引起更多关注!她甚至开始后悔来这家诊所。
她坐在冰冷的金属凳子上,右掌悬在清创盘上方。老医生用镊子小心翼翼揭开血污的布条,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伤口边缘那几道异常规则锐利的切痕,又抬眼看了一下苏晚苍白却强撑镇定的脸,没再说什么,开始专注清创。
酒精淋在伤口上的瞬间,苏晚疼得浑身一颤,牙关咬得死紧才没叫出声。她别过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目光下意识地透过治疗室狭小的磨砂玻璃窗,望向外面喧闹的街道。
就是这一瞥!
她瞳孔骤缩!
街道斜对面,那家连锁咖啡店的露天遮阳伞下!一道修长熟悉的身影正悠然地靠坐在藤椅上!
黑色衬衫,随意搭在另一把椅子扶手上的手臂线条流畅。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上,蒸腾起袅袅白雾。那人微微侧着头,目光平静地掠过街道上如织的人流,似乎在享受片刻闲暇。
沈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