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先帝驾崩,张太后临朝称制,对您来说固然不是好事,上下求索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坏事。既然上下求索,对一贯顺遂的公主您来说,走些弯路在所难免,委实不需要在这里顾影自怜。”
檀喆看外面小院,檀母正从偏房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很旧的暖手炉。小院里一株红梅起了花苞,在寒雪中映着点点红晕,估计过几天就要开了。
檀喆看檀母身影消失在房间,声音稍微压低。
“殿下要做的,不过是要沉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想要什么,有没有可能做到。如果觉得能,就去做,到时候就算败了也认命,至少无愧于心。”
一阵寒风袭来,玉澜打了个冷战,檀喆都不用回头看她就关了窗子。但这阵寒风远不及檀喆的话给玉澜的震撼大。
玉澜紧紧盯着檀喆,仿佛看久了就能得到他为什么说这些话的答案。然而檀喆说完就恢复了以往散漫无谓的模样,估摸着时间觉得檀母要过来了,他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叫他,就出了房间。
相比之下,再进来的檀母就和气许多,甚至带了一点难言的亲切。她给玉澜熬了汤,嘱咐她不要乱动。玉澜能感觉到檀母的嘘寒问暖并没有目的的成分,她很感动,但也知道没有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公主府里的人一定在找她。
两天后,玉澜叫檀喆过来。
檀喆神色上有些不愿意,这让玉澜也有些不虞,但还是和檀喆说,请他送她回公主府。
檀喆一脸不高兴地进门,听到这话变成了惊讶。他瞄了一眼玉澜躺在床上的腿:“你那伤口可不浅。”
“没关系。”玉澜动了动腿,又麻又疼,她微皱了眉头。
檀母看了看玉澜,脸上有些忧心,想劝,被檀喆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檀喆没多说什么,直接给她出去找了马车。
这个小院外,确实正在紧锣密鼓的找玉澜。
檀喆去找马车时看到张鲁,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没有娶妻,还是干着去元陵送东西的活,每天都很忙很累,这次难得在家里碰到,一如年少时一样搂着檀喆脖子问他去哪。
檀喆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张鲁回了家,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得好。他在通远坊的主巷道看了看来往的人,心里多少有了底。两天了侍卫并没有想得那么多,看来长公主失踪这事还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玉澜走的时候是晚上。
她换了一身檀母穿的黑衣,简单的扎了一个发髻,粗布长裙裹在身上,脖颈处磨着粗糙的布料对她的肌肤来说有些扎。檀喆看她的发型,这才想起来,玉澜成婚后似乎没有挽妇人发髻。
檀母送了她出院门,剩下的路就是檀喆送她。玉澜坐在车舆内,檀喆在外面驾车。
到了公主府百步远,车舆停下,玉澜从轿内出来,看到檀喆站在外面,对她伸出手臂。
玉澜略有迟疑,还是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下车时因为脚心疼痛,她的手稍微用了下力,檀喆的手臂紧实有力,丝毫没有因为玉澜的力气而有浮动。
玉澜下了马车,看着公主府大门,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总觉得有一股暮气,她不喜欢。
“檀喆。”
檀喆已经打算要走了,闻言回头。
玉澜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以后最好不要再有交集的疏离。
这个认知让玉澜心里不痛快,但她对檀喆似乎也没有不痛快的立场。饶是心里清楚,玉澜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檀喆面前。
檀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看她走近,还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玉澜不以为意,她只看着他,良久才说道:“你说让我在通远坊巷道走一遭,看看这坊里的人。你为什么认为,我从未这样做过?”
檀喆没想到她是介意这件事,意外之余心下歉意,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旁边的马头。
玉澜继续往前,可能是因为歉意,这次檀喆没有躲。玉澜伸手,拿起他腰间挂着的玉佩。
玉澜端详着那玉,她摩挲了两下:“我曾听闻,教坊司乐女说你檀郎三回顾,疏兰自风流。如今看来,你同玉媱,应该互通情意了吧。”
檀喆心叫一声糟糕。
他昨日同玉媱见了一面,玉媱把这玉佩送给他,只当这是玉媱送的皇家普通玉佩,这两日觉得新鲜也就戴着了。不想玉澜一直默不作声,竟然是看出来了,还精确地说到了玉媱。
檀喆想否认,玉澜淡声说:“这玉佩,是普通的皇家玉佩,可我就是看得出来。”
她摸了一下花纹:“因为这玉佩,是四年前我送给玉媱的。”
檀喆陡然噤声。
想来玉媱如今春风得意,这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玉澜送给玉媱时也不甚爱惜,如今玉媱见这玉佩不错,也就转手送给檀喆了。
“这玉,兜兜转转到了你这,也是缘分,”玉澜嘴唇有些干裂,她抬头望向他,“日后我若有机缘,檀喆,我一定来找你。”
她目光灼灼,望住檀喆的眼睛,这一瞬间,她眼睛的光火,是往日先帝女儿的风采。
“届时,檀喆,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和玉媱在一起。”
最后这句话让檀喆怔住。
还没等他在震惊中反应过来,玉澜继续说道。
“当然,”她笑了笑,扯走了这块玉佩收起来,“若我没有那个命,这玉佩,你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