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星使!你还能跑吗?”
“房次卿,我记下了!我是溪鹤。”
“那你以后一定要罩我!”
“恭贺房月使升任鹤羽神官,福泽苍生。”
“次卿,好久不见。”
“次卿……我会等你的……”
……
房次卿坠入黑暗。
冰冷的水吞噬着他,沉重的身体缓缓垂落,耳边嗡嗡不止,分不清是旧日的丧钟,还是今朝的哀鸣,他闭着眼,任由恨意裹挟着自己,坠入无羁深渊……
忽然,腰间抚上一支手。
“次卿!”
一声呼唤穿过无尽深渊。
睁眼!
胸口被狠狠挤压,喉间堵塞的脏水流出,视线昏蒙,水雾弥漫,他艰难地抬手,轻轻触摸眼前人的脸,指尖急颤,像是确认她的存在。
“鹤,你真的在地府等我!”
“啊!”溪鹤见他无事,又听他胡语,想着是被恶贼吓着,可哪来的地府?干脆伸着舌头逗他:“地府好冷啊!快让我暖和暖和!”
话音刚落,身子便被猛得拽入他怀中,他死死抱着她,激动道:“别怕!我来了。”
剧烈鼓动的胸腔抵着溪鹤,如此亲密让她极不习惯,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什么地府?你活得好好的,快起来。”
可房次卿那听得进去,脑里乱七八糟的记忆混做一团,他根本不想理会,只有怀中人是真的,能听见她的声音,能触摸她的躯壳。
一旁的冬歌正想上前帮忙,身后却蓦地掠过一道黑影,一把捞起溪鹤按入怀中,力道温柔却死死困住她的动作。
溪鹤嗅到野木香味,不知为何,遇恶贼的防备,救次卿的恐惧,在此刻全然消失,任由他圈住自己,低声关心:“文渊周,你无事吧!”
文渊周风仪极冷,眸色幽深,毫无平日的温情,居高临下地瞥着房次卿,将溪鹤搂得更紧,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的错。”
房次卿仍湿漉漉地倒在池旁,水滴悬在俊美无俦的面颊,汇作一股流入震惊的双眸。
“鹤……”
脑里混乱记忆模糊,无数药册书籍,人影话语闪过,破屋大火,姑娘儿郎哭作一团,师父醉酒姿态,鹤的明眸皓齿,城外流民,热疫病情,面见天子,红袍新妇……一切明了!
天,还真怜我!可为何不再多怜我一点?
“哈哈……”喉间逼出嘶哑笑意,吓得溪鹤用力推搡文渊周,急声道:“次卿,可是哪儿难受?”
可文渊周不放她分毫,冬歌帮着扶房次卿起身,却被他冷冷避开,起身又变回端正神官,淡淡道:“无事,只是受惊。”
“冬歌,你……你的腿?”
“无碍。”冬歌轻轻踢了踢腿,示意自己无恙。
“那就好!”溪鹤头一歪,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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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曜府国师院中。
“无妨,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便好。”
年岁过白的国师白须白袍,替溪鹤整脉后看着无情无色的文渊周,摇头叹息:“渊儿,情爱最为惑人,适可而止,莫要伤了自己。”
文渊周未答,只是抱起溪鹤走向浴房。
宽敞欲池丝绸垂梁而下,水面热气熏香。
褪去衣裳,抱着她沉入水中,紧紧相贴的躯体缠绵至极,水面荡漾一圈一圈的水纹,苍白手指缓缓划过额头牙印,留下一串冰凉。
轻轻抱起她的双腿,伏在她颈侧危险地低喘:“溪鹤……夫人……”
胸前,暗红血色染红池水。
院外。
“房神官,你瞧着我是何意?”冬歌柔声开口,仍是那副温顺丫鬟的模样。
房次卿雌雄难辨的模样向来哄人,任谁见了都想亲近他,偏偏他总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疏离,使得人愈发圣洁,整个人就是救世主的仙人气韵。
可此刻,一副妖道惑世模样,紧贴肌肤的衣裳,湿透的长发覆在唇角,眼里交织着惊喜与嫉恨,冷声一笑:“好身手啊!”
冬歌神色未改:“不过练过几年。”
“呵!许素,是吗?”房次卿嗤笑道,毫无惧人性子。
冬歌狠掐住他的喉咙,稍微用力便将他抵在墙上,冷声逼问:“你怎么知道?”
她的本名,只有花生花苓和溪鹤知道,她们,绝不会告诉给别人。
房次卿瞧着她发狠模样,也不反抗,抬首望着黑尽的天发神。
二人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冬歌低声道:“我知你不会害溪鹤,我也不会害她,无论你如何得知,我们绝不会是对手。”
“若我要杀赵宗瑜呢?”房次卿攥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
“她与溪鹤,你选谁?”
寒意瞬间包裹四肢,冬歌愣在原地,他怎么会知道我与小姐的关系?
“小姐与溪鹤,怎会有冲突?”
房次卿盯着她,一字一顿:“选谁?”
冬歌沉默,她并不想回答,二人对她都很重要,没有选择。
房次卿倚在墙面嘶哑低笑,在夜色里愈发像个疯鬼,可他,不正是地狱归来的恶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