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玛里王城前往苏巴尔图的路程需要两周左右,但苏巴尔图的叛乱事发突然,金瑞林下令以最快的速度行军,一路上走了不少险要但快捷的路径,才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苏巴尔图,而当玛里的军队到达苏巴尔图边境时,看到的竟然是一具具守卫边军的尸体。
苏巴尔图是部落聚居地,部落族民大多凶残蛮横,也从不遵守战争的条例,以往发生战事,战胜方无论如何都会将战败方尸体掩埋或焚烧,以防疾病传播,但显然这群部落人并不在乎这些,更可怕的是他们或许就打算着任由疾病在玛里边境传播。
那些尸体大多已经腐烂发胀,裸露在烈日之下,血肉模糊,气味熏天。一些甚至被野狗撕咬,肢体残缺,苍蝇成群盘旋,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金瑞林勒住战马,眼中泛起阴沉的怒意。埃什弥也在一旁紧皱眉头,翻身下马,快步走向最近的一具尸体,蹲下身仔细查看。他伸手掀开尸体上破裂的铠甲,只见伤口杂乱,有的被利器所斩,有的却像是被野兽撕咬。
“不是战争上的阵亡。”
埃什弥说道,“很多人是死后被毁尸的,甚至是被拖行、焚灼…这不是战斗,这是分明是故意羞辱!”
金瑞林压着怒火,“这是在向我们宣告边境不再受玛里掌控。”
金瑞林也翻身下马,随之身后的主要也随之下马,跟在国王身后,走上前来。
金瑞林亲自查看了几具尸体,其中有些人他还认得,是几个月前,他亲自派来苏巴尔图边境的。他沉痛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怒火中烧。
金瑞林回头对军队喝道,“收敛所有尸体,用药水净身,就地火葬!“
命令很快传下去,军队忙碌起来,战士们戴着面布,用帆布包裹尸体,搭建临时柴堆,咒语与火焰一齐升起。
金发神官尼苏此时身披黑袍,站在柴堆前,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大概的意思是要送这些边境的战士回家,祈求神灵庇佑。
夜幕降临,火光照亮苏巴尔图的黑山原野,玛里的战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那一晚,埃什弥在军帐中看着地图,指尖顺着边境线划过。他沉默许久,开口道,“这场叛乱看似事发突然,但其实早有图谋。”
金瑞林抬眼看他,听埃什弥继续道。
“我想敌人一定很清楚我们的防御情况,否则不会如此准确的进攻主要边境防卫城市,他们可能有防卫地形图。他们也清楚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达苏巴尔图,所以才屠城之后便火速离开…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像是游牧民族的作风,但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他们不可能没有玛里本地人的协助。”
金瑞林眉头紧锁,“你是说,王城内有人通敌?”
“至少目前我们没法排除这种情况。”
金瑞林陷入沉思,“在我记忆中,苏巴尔图的部落头领一向胆小怕事,在战争还未发生之前,我曾跟随父亲来边境探查过,那些部落头领皆是贪酒好色之辈,父王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他们给玛里送来的岁贡也从未出现差池,部落的良马、牛羊、腌肉、蜜酒,年年按数而至,哪怕荒年也不曾断绝。”
金瑞林语气里透出迟疑,“若说他们胆敢叛乱,也是必有外力煽动。”
埃什弥道,“不然这样,明天我以玛里使节的身份去部落中进行谈判,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目的,他们背后到底是何方势力,一探便知。”
金瑞林看向他,眼神一沉:“你一个人前去太危险。”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不会太设防。”埃什弥答得镇定,“我会带少数随从,带上赏赐的丝帛,以安抚之名入营。若他们真被人指使,我总能从他们的态度中探出些端倪。”
金瑞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权衡风险与收益。帐中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可以。但你务必谨慎,必要时可直接撤出。”
“明白。”埃什弥拱手应命。
第二日,埃什弥便扮作使节,以谈判的名义从苏巴尔图边境前往部落。苏巴尔图外围大概有十支部落游牧民,他们统归于部落首领伊巴皮埃尔,他是前任玛里王亚赫顿林派去的,如今已经年迈。
埃什弥最先见到的就是他。
只是这首领似乎神智早已不清醒,时而恍惚,时而又开始哭喊,嘴里叫着什么,”王,来救我,王,来救我”之类的话。
埃什弥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好言好语地告诉伊巴皮埃尔自己一定会像国王金瑞林转达。但伊巴皮埃尔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抱着一把剑盘腿坐在床上,又开始哭喊。
“苍天无眼!神要亡我!”
埃什弥就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直到伊巴皮埃尔昏迷过去,埃什弥才起身准备离开。伊巴皮埃尔身边的一位近臣出来送埃什弥,又说,“使节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这位大人病了好几年了,几乎日日是这副模样,此次苏巴尔图三部落叛变的事情我们是全然不知,完全是他们秘密的行动!”
埃什弥撇他一眼,说道,“既然伊巴皮埃尔大人早已无力看管苏巴尔图各部,应该早日上报给玛里王庭才是,王对于伊巴皮埃尔的情况并不知情,去年的岁贡也依然按时缴纳,伊巴皮埃尔派来的是他的小儿子吧,也并未谈起这些情况,反而是乐乐呵呵的在王宫中住了一段时日。”
那位近臣赶忙又说道,“使节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大人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他的母亲是那第三分支部落头领的女儿,早就与我们家大人断了联系,大人也好久没见他那儿子了!”
埃什弥叹了口气,他竟不知伊巴皮埃尔作为部落总督,现在竟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他暗自思忖,“看来有必要重新考察苏巴尔图的情况。”
埃什弥在部落安排的营帐中住下,将今日所见所闻写在书信上,让斥候送去。金瑞林看后,便回了一封信来。
信中写道,“伊巴皮埃尔曾是我母亲的表兄,当年被派到这里之后,迎娶了一位部落王的女儿,名叫雅利安娜。但我却不曾听闻他们有了儿子…如今,看来我那位舅父在苏巴尔图的地位岌岌可危。”
埃什弥燃起烛火,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研读着这份泥板,不禁回忆起今日所见之事。如果不是侍卫将他带入,他简直不敢相信那竟是苏巴尔图部落总督伊巴皮埃尔的住处。房间破旧不堪,墙角的泥砖脱落,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与干裂的牲畜粪渍,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油脂混合的气味。
屋内没有任何权贵应有的陈设,只有一张粗糙的木榻和几只破裂的陶罐,烛火照过去,竟能看见墙上泛黄的符咒与破旧的战斧。那位昔日传闻中统御十部的首领,如今却蜷缩在床上,抱着一把生锈的短剑,喃喃自语:“王……来救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