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依你。”
纪春山有种流云一般的气质,潇洒,随意,虽然三十多的年纪,却始终带着些少年气,明亮冰透,有鲜衣怒马的肆意,也有千山鸟飞绝的安静,加上他清瘦的身形和俊朗的面容,不玩笑的时候,是强烈男性的魅力,哪怕他如今身体残疾,也能轻易看出轮椅上的这个男人修长高大的身形。
我本身个子不算高,他身量大,他常说我蹲在他轮椅前像个面黄肌瘦的小兔子,然后说我太瘦,吃的太少。
我本想劝他慢慢恢复作画,用左手,慢慢练习,这样或许不至于每天除了康复,就郁郁在家里。可我不敢提。我当然知道他高超的画技和赤诚的热爱,可是他如今身体和情绪似乎都没有很好,我怕我开了口,又惹他不悦。
他的右臂做过几次抗痉挛的松解,如今不像最初那般挛缩在胸口,而是整条手臂瘫软如同面条一般垂在身侧,有时垂得时间久了,就会发紫浮肿。医生建议他戴着挂脖子的手臂固定吊带护具,防止瘫痪的手臂垂下受伤。可他总是不戴。右臂就那样随意摆在腿上。
我低头帮他按摩手臂:“哥哥,我不在的时候,医生的话要听。喏,你看,你的手又肿了。”
“反正也是摆设,肿不肿也不甚重要。”
我叹气,他啊,从来就是这脾气。
我打开柜子,拿出一条勾花的毛线毯子。是我织的。我从小喜欢手工,这段日子闲暇,我看他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可他的腿又受不得凉,就织了这毯子。与买的毯子相比,勾花更特别,也根据他身体情况在形状上做了改进,也可以当做披肩。
“给你。”
“给我的?”
纪春山的眼睛发亮,惊喜的表情像个大男孩。
“嗯。盖着腿。别着凉。”
他低头用心反复看着毯子,摸着勾花,啧啧赞叹。
“柠柠,手真巧。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毯子,我很喜欢。”
纪春山是个从来不吝夸奖的人。他喜欢的东西,他会明确表达喜爱。而我不同,我始终有种不配得感,对于喜欢的东西,不敢表达,不敢追求,很扭捏,也很拧巴。所以正因为如此,我特别欣赏他这一点。
那日我同他道别。他让管家同我一道过去,我灵机一动,问:“哥,你想去看看吗?”
他没有拒绝,犹豫了片刻。
管家马上明白我是想骗他出去,马上配合:“少爷一起去吧,看看柠柠小姐住的地方,你也放心。”
纪春山犹豫,但最终说:“我不方便。你们去。柠柠,记得常回家看我。”
我点点头,不再勉强他。
那日我上车后在后视镜里静静看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不觉有些鼻酸,努力眨眨眼,没有让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