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我来,你放着。”
乔挑了挑眉,戏谑看向伊,不用说什么好像,都懂——不是?
——“那你来。明儿,还你来好不好,很舒服。俺可不愿意累——”
——“你呀——今儿得走了——”伊正色道。
——“好嘞,走就走呗,哪个方向?”乔穿好衣裳,把双刀跨在腰间。
——“东北方向十里外有个歇脚的,我记得。”伊打好包裹。
——“行嘞。你那弟弟——”俩人出了门,牵了两匹马。
——“咱俩走,就咱俩——”
——“那感情好呀,早都不让你带着这祸害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没回头;若回头,兴许能发现门角角万二那小子,阴恻恻,冷冰冰看着远处,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寻着机会就能给人致命的毒液。
当然,只能是感觉,臆想。毕竟一旦对人有了不好的想法,怎么想这人都坏到了极致。
对也是错,动一动就是错。
马儿算不得好马,但跑起来还是比人腿快不是。
十里外有个村子,算个歇脚的,这村子里的田,说起来还是万家的。
今年这里发了洪水。
到如今,洼田里的水依旧满满当当。
排又排不出去,这方圆几里都是这样,被一摊死水围着。四周地貌高耸,整个村就这样被死水隔离。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总觉着,这里好像很荒凉,比那种单纯的荒凉不同——死气沉沉,没有任何人气。
不对劲—不对劲啊——
——“歇会?”
——“得嘞。”乔和伊牵着马,有一搭没一搭走着聊着。
这村——没有多少人,一路过来,饿殍遍野。
饥民已经南下了。
大灾然后就是瘟疫四起。
——“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好心人!—”还有人!
其实不大能分清,面前这位穿着打满补丁的乞丐,要不是男女声音差距,也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听着应该是个婆婆。
那乞丐佝偻着,一根手杖支撑;说是手杖,其实是山上的一小树——木质极硬。
脸上灰扑扑的,眼睛混浊不清。身后躲着一小孩儿。
草鞋磨透了,小孩儿的鞋子,倒是新的,身上也相对干净点。
——“婆婆——我们身上也没多少了——能借住一晚吗?”伊道。
伊摆摆手,乔了然——不大情愿拿出部分干粮,递给了老乞婆。
——“好好好!来吧。”老乞婆拿上干粮,给稚子掰了一小块,小孩儿狼吞虎咽的,吃完抹了抹嘴,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乔拿出干粮的地方。
伊皱皱眉,给乔使了个眼色。乔慢腾腾拿出来
——“不多了——”乔掰了一半——她们休息好必须赶路了。
万歪了下脖子,觉得小孩儿有点眼熟,尤其是——抬眼那瞬好像在哪见过——
乔摇摇头,不纠结。这么两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洪水来临的时候,村里的草屋,土屋都冲塌了。
老乞婆这处,是间瓦房,稍微好点。
算是歇脚的。
可一进屋,乔就觉得,这地方凉气逼人,潮湿难受。
这地那么干燥,什么时候这么潮湿?
——“唉——两位将就将就吧,家里糟了洪水——本来好端端的瓦房,进了水。现在虽然水没了,可这潮湿劲——是消不了。”
——“能歇就行——”
——“还是要谢谢婆婆~”伊道。
乔想了想,出门;乔四处查看了一番——这个院子算是能遮风避雨的,旁的是没法住人的。这院子旁还有两户,不过早就没人了。乔进去找了点能用的。
回来的时候,弄了好些柴火,还在灶台烧了锅开水。乔拎来个火盆,在屋里烘起了火。
老乞婆就着火盆,熥烤起棉被。
小壶提过来,几个人围着火堆,倒了碗开水,把干粮泡开。
算是一次热乎饭。
——“现在入秋了,屋里潮湿,晚上更深露重,只怕对身体不好,所以还是生火吧——”
火苗渐渐起来,火光闪闪绰绰,映着每个人的脸。
老乞婆好像是突然找到了知心人,絮絮叨叨讲起来。
——“唉——今年收成不好——万家的地本来十几年都没涨租了,不知道为啥今年涨租了;村里有人闹过,还被打死了——这毯子你们盖着——家里没啥东西了,这毯子先前天好的时候才晒过,不潮——将就将就。”老乞婆让小孩把递过去毯子,乔和伊挤在拥挤的小床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知道这是在说万二那事。
虽说院子还有一间东厢房,可那里四处漏风。
好在这里是主屋,平时小孩也在这里睡,一共两张床。
——“上半年一交租,这家里啊——就没几个子儿了——唉,瞧我这嘴——”
——“世道艰难,活着就很好了。”伊淡淡道,她似乎很熟悉这些对话,每一句回答得很快,好像提前想好了一样——就像是在应付游戏里的NPC。
——“是啊——活着就好——”老乞婆仿佛看开了。
乔有些困了,这故事不过是艰难险阻,困难重重,底层摸爬滚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几千年了,阳光下没多少新鲜事。
——“虎子啊——睡吧——”
——“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爹去干大事了,过段时间就回了——回来让你爹带你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