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了!这——在这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啊!?姐!咱爹又病着,家里都靠你了,咱不能坐以待毙啊!”万二急切道,他的嘴皮子上下一搭,就是一通分析。
——“你莫慌——急有什么用?”伊慢条斯理。
她似乎是胸有成竹的。乔挑挑眉,怎么伊到哪都是这样唬人的架势?
——“姐!在咱家死的人,少说有百来家。除去按了卖身契指印,打短工长工这些个好打发的,还有许多个。还有啊,这——明显显,官不愿接。要不咱自己查查?把这事捋清,咱也能从这里摘出去了。”
——“唔——不错。你说的不错,确实是——”伊回道,认真敷衍道。
——“对啊。姐,你仔细想想看,咱们家就剩咱几个能打的了。手头没有能用的,等着人复仇来?”万二顿了顿,又转向乔—“乔姐,你也劝劝,咱出去躲躲,我记得家里和天山派有交易,咱去那里躲一阵子。”
——“天山派啊——还是算了。不过,确实,咱人太少了,总在一个地方不安全。多走走,狡兔还三窟呢,咱多找几个地儿。”乔认真剖析起来,万二虽然不可信,可这家也不能待了。
她不想再让伊死去,一次也不行!这地方危险,必须得出去躲。
——“好,都听你的。”伊笑笑,点点头,没有任何意见。她,是温柔的,一般不会歇斯底里,也没有情绪过度。像是玻璃橱窗里,笑容标准的玩偶。她的笑是工人拿着尺子测量后,勾画出的最吸引人的尺寸。也是任人摆布,依旧不发一言的偶像,她还会说——
“阿乔,你说了算,我知道你的心。”
看——她还这么善解人意。
——“行嘞,咱就这么说定了!乔姐,姐——我去找管家商讨商讨,把家先留着。姐你也准备准备,劝劝咱爹,总不能让他一个老人在这吧。”
——“你现在很有主意啊——小二。到底是长大了,很不一样。”伊微笑着,夸着万二。
万二心道,坏了,说多了。只能憨憨笑了笑“经了这事,我还能不长大?”
——“唔,真的长大了。以后——你要多抗扛事了。”伊笑着,却没多真诚。
——“那是——姐,咱赶紧的。”
哈!——伊信了那两个铜板的说辞,开始怀疑她那便宜弟弟了。乔想。
那小子怎么不结巴了?不是平时和伊时皓一样,最爱装结巴了?现在装都不装了。
啧啧啧——这演技真差劲。
乔心里这么想,脸上也藏不住的嫌弃。
——“你丫——”乔刚想骂两句,伊轻轻摆了摆手,压下乔激动的手道——“先回去忙吧,小二,接下来可要靠你了。”
——“好嘞!姐,乔姐,我先去啦?”
——“嗯。”伊轻声应一下。
乔没有回话。
乔抱这双臂,头扭到一边——伊又,不让她说话!哼——
伊挥退身边的人,窸窸窣窣——人走了。最后只剩下吱吱呀呀,风吹过木窗的声音。
天气转凉了。
伊想。
转头想和乔搭会话,发现这厮又傲娇得跟个小孩似的。臭着一张脸,拧着个头,闭着眼,一副你不哄我,我就好不了的样子。
伊摇摇头,走近;倒了一杯茶,吹了吹,推给乔。
乔是听见动静的。
她掀起眼皮,喜滋滋看着伊倒茶——肯定是给她倒的。
热茶浓郁的香气,氤氲成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肆意挥发。
乔手指点起,悄悄接近茶杯,睁着一只眼偷瞄距离。
近了,一把抓住。
她觉得有点烫。
但又觉得茶水还没她的心里烫。
她口感舌燥,只想喝点什么。
餍足——
伊笑盈盈看着乔。
孩子嘛都一个样——超好哄的。
虽说这孩子不是什么好货。
准备了约莫半个月。
这个半个月天气越发冷。秋叶稀稀拉拉飘落在庭院。
院子已经四五天没人扫洒了,仆役都被遣散了,留了几个护院,都在暗处招呼着。
风渐渐起了,月也冷冷清清。黑夜被月光割裂,黑蓝的月光,四散在庭院。
之前那场屠杀好似销声匿迹。
乔睡了。
伊时迁叹了口气,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给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不是都想弥补曾经的过错,让自己过了心里设的门坎。
有的坎,就像永远过不去的关卡,不管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试图摆脱。它还是如影随形的攀附在你的肩上,压的你喘不过来气。
如果,假设,假如,都是后悔的前奏。
重生就是那后悔药。
只可惜,兜兜转转,那个结局还是注定写好的。一字不差的照搬。
结局写在故事里,从来都没有机会改变。
那些所谓回到过去走上人生巅峰,不过是失败者的臆想。
时间是单向的,一切只会向前走。
所以,
当万老爷那张——在鲜红血液衬得更加苍白的脸,出现在灵堂时。
伊时迁只是麻木不仁的跪着。
她没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