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欢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却努力扯出一抹笑,声音带着鼻音却格外坚定:“没事的,我们还是我们。”他伸手拍了拍淮之安的后背,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校服上的褶皱,“等中考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
淮之安将他搂得更紧,侧脸贴着他发顶。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潮湿的风卷着泥土气息涌进琴房,掀动满地狼藉的琴谱,却吹不散少年人眼底重新燃起的光。
中考倒计时牌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教室里充斥着油墨味的试卷和此起彼伏的背书声。我攥着素描本在课间发呆,偶然想起姜若桃扎着马尾的发圈上还系着标志性的桃子挂坠。那日偷听到的对话又在耳畔响起——“听说凌云中学的田径队全省顶尖”“我们一起考过去吧!”小跟班的声音里满是憧憬,姜若桃笑着点头,发梢扫过夕阳,镀上一层金边。
填报志愿那天,我在第一志愿栏郑重写下“凌云中学”。笔尖顿了顿,又在旁边画了颗小小的桃子。淮之安凑过来看到校名,眼睛一亮:“巧了!我们刚商量完,就等你一起!”他身后的阮清欢抱着志愿表,银杏叶胸针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说好了,上高中继续当彼此的‘专属观众’。”
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洒落,在志愿表的墨迹上镀了层金边。我望着周围埋头填表格的同学,忽然觉得未来不再遥远。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那些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都将随着这场考试,化作奔赴下一段旅程的勇气。或许在凌云中学的操场上,在洒满夕阳的跑道边,我们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答案。
九月的蝉鸣透过半开的窗,在空荡的教室里织成一张燥热的网。我把书包甩上靠窗的课桌,金属拉链磕在木质桌面发出闷响。淮之安将篮球砸在后排桌上,"咚"地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终于不用和初三那群小屁孩抢篮球场了!"
阮清欢把尤克里里轻轻靠墙放好,从帆布包里摸出块柠檬味硬糖丢给我:"这是个好位置啊,等会儿抢饭也方便。"我含着糖趴在桌上,侧脸贴着还带着阳光温度的桌面,听着他们讨论新校服的款式。渐渐地,他们的声音混着蝉鸣,变成催眠的白噪音。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道影子笼罩在身上。我费力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杏眼。姜若桃垂落的发丝扫过我的课本,她手里还攥着班主任分发的座位表,坐在我旁边。
蝉鸣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后颈沁出的薄汗被穿堂风一吹,泛起微微的凉意。我顶着昏沉的脑袋坐直身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淮之安张着嘴,眼神在我和身旁的女生之间来回打转,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阮清欢的手指还僵在尤克里里的琴弦上,银杏叶吊坠随着他颤抖的手腕轻轻摇晃。
我转过身,正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姜若桃歪着头,发梢扫过翘起的嘴角,发间的桃子发卡闪着微光。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我听见自己沙哑却带着笑意的声音:“桃子,好久不见。”
她弯起眼睛,露出熟悉的虎牙:“沈意?”她伸手点了点我桌上露出一角的素描本,“这是什么?”
后排传来淮之安倒抽冷气的声音,阮清欢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慌乱中琴弦发出刺耳的声响。阳光穿过窗户,将四道交叠的影子投在课桌上,我望着姜若桃眼底跳动的光斑。
我指尖摩挲着素描本边角被磨出的毛边,喉结微微滚动,却还是把本子推到她面前:“这是我的素描本,你不看看吗?都是你。”纸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姜若桃在跑道上跃起的瞬间,飞扬的发丝与舒展的肢体被炭笔勾勒得栩栩如生。
“都是我?”姜若桃挑眉,指尖划过纸面,在那张夺冠时咬金牌的速写前停住。她睫毛轻颤,忽然笑出声,“原来我跑步时表情这么凶啊。”
“你们居然认识?!”淮之安的声音从身后炸响,震得我肩膀一抖。他整个人从座位探出来,篮球鞋在地面蹭出刺耳声响,“小意你藏得够深啊!”阮清欢也跟着凑过来,尤克里里背带滑到手肘,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姜若桃转头,落落大方地朝他们伸手:“以后请多关照。”她掌心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没想到你们就是小意总提起的‘最佳拍档’。”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她眼底狡黠的光。记忆突然闪回初中时,我对着相机喃喃自语“要是淮之安在肯定能抢到好机位”“阮清欢的歌当BGM绝了”——原来那些无意识的念叨,都被她悄悄记在了心里。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淮之安的惊呼与阮清欢的抽气声混在一起,而我望着姜若桃翻动画纸的侧影,第一次觉得,把心事摊开在阳光下,也没那么可怕。
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上,数学老师的讲解声渐渐模糊成背景音。我捏着被汗水浸湿的纸条,指尖在"初中运动会"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终于鼓起勇气将它推到姜若桃桌角。
她放下转得飞快的钢笔,展开纸条的动作很轻,却让我的心跳陡然加快。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她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我看见她的嘴角先是微微上扬,又很快敛成一抹苦笑。
当折成桃子形状的纸条传回掌心时,我的手指有些发颤。展开的瞬间,一行娟秀的字迹撞进眼帘:"我一直在等你。"五个字力透纸背,边缘还晕开浅浅的水痕,像是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的痕迹。
我猛地转头看向她,却只捕捉到她慌忙低头做题的侧脸,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记忆突然翻涌——七岁生日那天,她踮着脚把桃子蛋糕抹在我鼻尖,说"以后要做第一个为我加油的人";初中赛场上,她总在冲过终点后下意识望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还有那些被我珍藏在相机里的侧头回眸,原来都藏着未说出口的期许。
后排突然传来淮之安压抑的抽气声,显然是瞥见了纸条的内容。阮清欢轻轻踢了踢我的椅子,琴包里漏出的柠檬糖纸被风卷起,落在姜若桃脚边。她弯腰捡起糖纸,对着阳光举起时,我看见她眼底闪烁的光亮。
数学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姜若桃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游走。折叠成三角形的纸条越过课本堆,轻轻撞在我的橡皮上。我展开时,薄荷绿的纸页上洇着她工整的字迹:「企鹅、微信、微博,三选几?」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桃子。
我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烫,余光瞥见她转着钢笔,耳朵尖却红得透亮。从铅笔盒夹层抽出便签,我把微博、微信、□□号,甚至尘封已久的网易云账号全写了上去,连备用邮箱都没落下。纸条传回时,她在空白处画了个爆炸贴图案,配文「沈·爆炸·意」。
放学铃声撕开凝滞的空气,姜若桃利落地合上笔记本,桃子挂坠扫过我的课桌边缘。「记得通过好友申请。」她眨眼时睫毛扫过泛红的眼睑,马尾辫甩过肩头消失在教室门口。我盯着手机屏幕亮起的好友申请提示,头像正是她在赛场上扬起奖杯的侧影。
当晚十一点,微信弹出新消息。对话框里先是飘过一串桃子表情包,紧接着跳出文字:「好久不见,是缘分还是故意?」我盯着定位信息傻笑,没注意到淮之安在班级群里发了条消息:「家人们,小意的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配图是我上课时偷看姜若桃的偷拍视角。
阮清欢秒回了个柠檬精表情,而姜若桃的头像突然在群里闪动。她发了张聊天记录截图,正是我密密麻麻的联系方式,配文:「感谢某位同学的全方位‘通缉令’。」群里瞬间炸了锅,淮之安的「原来你就是那个神秘人」和阮清欢的「早就看出不对劲」刷满屏幕,而我的手机在掌心发烫,像揣着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盛夏果实。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柏油路上,给我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我看着身旁姜若桃拖着缓慢的步伐,眼皮时不时地往下耷拉,忍不住轻笑出声:“是不是起不来,特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