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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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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彻底沉入地平线,路灯次第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阮清妍"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的银杏叶,很快又被路边卖兔子灯的小摊吸引了目光。她拽着阮清欢的袖子晃了晃,语气里的雀跃又回来了:"哥,你看那个兔子灯的眼睛会发光欸!"

两人踩着路灯的影子往前走,阮清妍絮絮叨叨地说起班里的趣事,说同桌偷偷在课本里夹漫画被老师抓包,说后桌男生总在她背书时学猫叫。阮清欢听着听着,忽然想起她小时候奶声奶气背唐诗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别弄乱我头发啦!"阮清妍笑着拍开他的手,发间的银杏叶趁势飘落,被晚风卷进路边的排水沟。她弯腰去捡,却被阮清欢拉住手腕:"回家再找新的。"路灯的光在他眼底碎成星辰,"明天哥带你去买糖画,要龙还是要凤?"

"要凤凰!"阮清妍仰起脸,鼻尖被夜风吹得微红,"还要加好多好多糖!"

兄妹俩的笑声顺着晚风飘远,路过的流浪猫被惊得竖起尾巴,又很快蜷回墙角继续打盹。远处游乐场的摩天轮还在缓缓转动,而此刻回家的路上,那些未说出口的名字和心事,都暂时被裹进了夜的温柔里。

玄关的感应灯在兄妹俩踏入门的瞬间亮起,阮清妍踢掉凉鞋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困意,脚趾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蜷了蜷。"哥我先去洗澡啦!"话音未落人已晃进走廊,鹅黄色裙摆扫过墙角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簌簌落在地板上。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时,阮清欢才在沙发缝里翻出妹妹昨晚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第38页的函数题用红笔圈了个大问号,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哥教我"。他指尖划过纸面,想起黄昏时她攥着雪糕说"明天要做五套卷子"的信誓旦旦,忍不住轻笑出声。

等水声停了半晌,卧室仍没动静。推开虚掩的房门时,阮清妍裹着浴巾趴在床上,湿发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的花,手里还攥着半支没盖笔帽的荧光笔。台灯的光映着她眼下的青影,睫毛在眼睑投出扇形的阴影,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他轻手轻脚抽走她指间的笔,替她盖上薄毯。窗外的月光溜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银杏叶的斑驳剪影。大概是游乐场的过山车太刺激,或是晚风里的心事太沉,这个总把倔强写在脸上的小姑娘,终于在夜色里卸下了所有防备,睡得像个初生的婴孩。

黑色轿车驶入林荫道时,姜若桃早已靠着真皮座椅睡熟,额前碎发被车窗缝隙漏进的风拂得微颤。司机踩下刹车的瞬间,她睫毛轻颤了下,却没醒,攥着平板电脑的手指还保持着滑动文件的姿势。

玄关的水晶灯骤然亮起,晃得姜若桃蹙紧眉头。小秋蹲身为她褪下高跟鞋时,触到她脚踝处的凉意——那双黑色丝袜不知何时被磨出了细洞,像被蛛丝缠住的月光。"小姐今天跑了三个片场,"周叔接过助理递来的行程单,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细线,"下午在影视城摔了一跤,膝盖估计淤青了。"

浴室的蒸汽漫进走廊时,姜若桃正靠在浴缸边缘打盹,发尾浸在温水里散开如海藻。两个保姆架着她起身时,她突然喃喃出声:"这个镜头...要侧光..."泡沫顺着她滑落的肩线往下淌,在瓷砖上聚成银白的溪流。

卧室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姜若桃陷进羽绒被里时,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床头柜上的热牛奶还冒着热气,在寂静中慢慢凉透,像她没来得及说完的商业提案,最终都沉进了深不见底的睡眠里。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卧室时,姜若桃正抓着羽绒被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触到床头柜冰凉的玻璃杯——昨夜没喝的牛奶早已结了层奶皮。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丝绸睡裙滑落肩头,露出昨天下车时磕出的淤青。

还没等保姆敲门,她就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走向衣帽间。镜中倒影眼下浮着青影,发尾仍带着昨夜未吹干的潮气。

刚拉开房门就撞见端着洗脸水的小秋,铜盆里的玫瑰花瓣随着她受惊的动作晃出水面。"小姐您醒啦?"保姆们齐刷刷退后半步,围裙上的褶皱都透着紧张。姜若桃接过温热的毛巾按在眼上,突然想起昨晚在片场,副导演说她"眼神像淬了冰"。

姜若桃抬手抚了抚乱发,对着镜子里眼下的青影皱起眉,忽然转身看向身后的保姆们:“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可怕吗?”话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无意识绞着丝绸睡裙的系带。小秋连忙放下梳子,围裙上的面粉簌簌落在地毯上:“小姐哪里可怕呀,就是没睡饱的样子,洗把脸就精神了!”

洗漱台的镜面被热水雾气蒙住,姜若桃用指尖划开一片清晰的区域,看着镜中逐渐褪去倦意的自己,下楼时周叔已将热可可推到她面前。

书包带勒在肩上时,她才发现管家早已等在玄关,白手套擦过门把手的动作一丝不苟。“咔哒”声里门被推开,晨雾裹着蔷薇花香涌进来,沈意倚在铁艺围栏上晃着车钥匙,淮之安手里拎着袋刚买的可颂,而阮清欢站在两人中间,袖口还沾着片没拍掉的银杏叶,像极了小时候黄昏她在游乐场见过的那片。

阳光斜斜洒进教室,沈意翻开练习册的指尖突然发颤。油墨未干的数学公式在眼前扭曲成虚影,胸腔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炸开。他死死咬住下唇,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钢笔“啪嗒”掉在木质桌面上,惊得邻座同学抬头。

“沈意?你脸色好差!”淮之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意强撑着扶住课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纸。教室后排传来窃窃私语,他却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觉耳鸣如潮。双腿发软的瞬间,他踉跄着撞开椅子,跌跌撞撞冲向教室门口,身后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眼眶发酸。校医拿着听诊器的手顿了顿,眉头越皱越深:“你这心跳太不正常了,现在就请假去医院,别拖。”沈意倚在冰凉的检查床上,望着窗外摇晃的香樟树影,疼痛突然加剧,眼前浮现出练习册上未写完的数学题,墨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黑色。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着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沈意缓缓睁开眼,白炽灯刺得他瞳孔骤缩。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班主任握着保温杯的手微微发抖,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沈意,感觉怎么样?"

主治医师翻着检查报告的指节泛白,病历纸被捏出褶皱:"右肺发现恶性肿瘤,结合影像和病理结果......"金属听诊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已经是中晚期,必须立刻住院化疗。"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影,将班主任骤然煞白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

沈意盯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喉间泛起铁锈味。床头柜上,哥哥发来的二十几条未读消息还在不断闪烁,最新一条是"哥给你炖了汤,下课来接你"。他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心电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起伏,惊得护士快步冲了进来。

沈意扯了扯干裂的嘴唇,视线从监护仪上移开,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医生……能不能不住院,拿药就行?”他盯着输液管里透明的液体,指尖无意识蜷缩,校服袖口还沾着昨天在教室跌倒时蹭到的粉笔灰。

班主任连忙俯下身,袖口的钢笔漏了墨,在白大褂上晕出一小团蓝:“傻孩子,这病哪能只吃药!”主治医师把病历夹按在金属床沿,发出沉闷的声响:“中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必须通过系统治疗控制病情,擅自停药只会……”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救护车顶灯。

药水顺着输液管滴进手背,沈意突然想起上周和淮之安打赌背圆周率,自己赢了却耍赖没请他喝奶茶。床头柜上的手机又亮了,是哥哥发来的语音,听筒里传来炖锅沸腾的咕嘟声:“哥给你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放学回来玩……”他猛地闭上眼,睫毛上落了层细碎的光,像未说完的话凝结成霜。

主治医师盯着沈意手背上的输液针孔,沉默了半响才把病历夹拍在桌上:“每周必须来门诊复查,血常规和肝肾功能缺一不可。”他拧开钢笔帽在医嘱单上划拉,墨水在纸页上洇出深色痕迹,“靶向药有严格的服用时间,漏服一次就可能影响疗效。”

班主任扶着沈意坐起来时,发现他校服内层还穿着昨天的T恤,领口沾着干涸的咖啡渍。“这孩子犟得像头牛。”医生把药盒塞进沈意手里,铝箔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要是出现呕吐或者咳血,立刻来急诊,听见没?”

走廊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沈意攥着药盒往床边挪了挪,指腹摩挲着盒面上“吉非替尼”的字样。窗外的香樟树影晃了晃,他突然想起今天该轮到自己值日擦黑板,不知道淮之安会不会又把粉笔灰弄到阮清欢头发上。班主任掏出手机准备给沈意他哥打电话,却被他按住手腕:“先别告诉我哥……。”药水顺着输液管滴完最后一滴,在空瓶里荡起细小的涟漪。

班主任转身擦掉眼角的湿润,扶着沈意的胳膊往病房外走。走廊的瓷砖映出两人摇晃的影子,沈意攥着药盒的指尖泛白,铝箔板硌得掌心生疼。推开门时阳光猛地涌进来,他下意识眯眼,听见淮之安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投进死水:“沈意!你到底怎么了?”

少年靠在走廊的消防栓上,校服领口被风吹得翻起,露出苍白的脖颈。沈意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喉结滚动着把药盒塞进书包最底层,拉链卡住毛衣线头也浑然不觉:“就……没吃早餐低血糖。”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胃里突然一阵抽搐,疼得他弯腰捂住腹部。

淮之安伸手想扶,却被沈意侧身躲开。远处传来预备铃的蜂鸣声,值日生正抱着作业本匆匆跑过,纸页边缘的折痕像极了沈意药盒上被捏出的褶皱。“真没事?”淮之安的声音压得很低,盯着他泛青的眼下,“我刚才看见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话没说完就被沈意打断,他直起身子时撞掉了消防栓上的提示牌,塑料板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看错了!”

上课铃响时,沈意趴在课桌上,听见淮之安在抽屉里翻找巧克力的窸窣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后颈,那里有颗浅褐色的痣,此刻正随着压抑的呼吸轻轻起伏。书包侧袋里的药盒滑出一角,在阴影中泛着冷光,像个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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