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真的……”江宴池试探性地开口,“还要继续淌这浑水吗?”
戚暮山没有回答。
夜色渐渐褪了,窗外稍亮了些,满室都是昏暗的晨光,拢住朦朦胧胧的心绪。
半晌,戚暮山缓缓开口:“他救过我,我不想欠他。”
江宴池并不意外,只说道:“好,我们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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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暮山彻底睡不着了,便一直坐到了天大亮。
期间江宴池问徐大夫借厨房开灶,做点清淡的面食,就换花念进屋看护。
徐大夫边给戚暮山搭脉,边说:“使君的身体确实无碍了。”
然而他嘴上这么说,面上仍有些凝重。
奇了怪了,那条诡异的脉象怎么也没了?
自那晚确诊出来后,他彻夜挑灯翻遍了杏林堂内所有医书,终是没翻出个所以然。
戚暮山看徐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徐大夫有话要讲?”
“哦,对了。”徐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听闻使君本就先天不足,此番又遭此劫难,元气大伤,往后定当静心调摄,尤其三餐不可少。少主若再饿您一顿,老夫远在东泽鞭长莫及,您大可找陛下管教他。”
戚暮山失笑:“一定。”
接着徐大夫看向站在一旁的花念:“这位姑娘是使君的女眷吧?姑娘总比那位小兄弟更心细些,平日要多多关照你家公子,切莫让他太过劳心伤神啊。”
花念盯着戚暮山:“我知道了。”
徐大夫还想再唠叨几句,忽听门外传来闷实的叩门声,不是江宴池的作风,立刻噤了声。
房门打开,是丘林。
这个男人自带威压,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看了眼戚暮山,言简意赅道:“戚公子,陛下牵挂您,望能巳时启程回瓦隆。”
不及戚暮山应声,徐大夫倏地小心开口:“呃,丘林大人,使君大病初愈,舟车劳顿怕是熬不住,不如再在这休养几日。”
丘林道:“徐大夫不必担心,我们带了御驾宫车和随行医官,绝不劳顿使君半分。”
许是医者父母心,徐大夫似乎不想这会儿就让戚暮山回去,但无奈穆天权的旨意下达,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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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甫过,王室车驾准时出现在了杏林堂门前,禁军提前清了道,仍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张望。
戚暮山告别徐大夫,准备登上马车。
忽然,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喊声:“戚公子!”
戚暮山回头,见是方世乐与萧二娘。穆暄玑在同禁军交接时说了她们的情况,禁军认得她俩,便没阻拦两人闯入。
丘林这时候倒很近人情,自觉走开了。
方世乐一点也不怕这些穿盔甲的士兵,穿过人群小跑到戚暮山面前,对戚暮山上下一打量,这回没了敌意,多了怜悯:“公子你瘦了好多啊。”
戚暮山却笑道:“怎么不叫病秧子了?怪不习惯的。”
方世乐讪讪地笑了一下:“还是叫公子好听。我和二娘听说你要走了,过来送送你。”
“多谢二位了。”戚暮山莞尔,“哎,其她姑娘呢?”
“那个少主给想留在南溟的姐姐们安排了各种活计,忙得抽不开身,就托我们来相送了。”
“你俩呢?”
方世乐表情顿时幽怨起来,萧二娘则在一旁笑说:“我们手头还有些钱,准备开家自己的酒铺,不过呀,得等乐乐修完学堂的课业了。”
“学堂?”
萧二娘搂过气鼓鼓的方世乐,拍着她的肩膀:“那位少主说,既要入乡随俗,那以乐乐的年纪就该去读书,于是给她办了入学,让我陪她一起读。”
方世乐:“可那全是溟文书!我还要先学溟语!”
戚暮山忍俊不禁:“其实溟语学起来挺容易的,以方姑娘的聪明才智一定不在话下。”
“唔,公子叫我世乐就好了,若是往后还能再见的话。”方世乐挠头道,“说来我们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呢。”
“我叫戚暮山。”
方世乐微愣:“好耳熟的名字,感觉在哪听过……”
萧二娘忽然说:“好啦,公子该走了,我们就送到这吧。”
戚暮山:“那我也不打扰你们的课业了,在此先祝二位学业有成。”
方世乐笑道:“嗯!也祝你事事常乐。”
萧二娘温婉一笑:“祝公子身体安康。”
两人告别完戚暮山,又挥别花念和江宴池。
登临马车后,一直沉默的徐大夫又敲了敲车窗,戚暮山撩开车帘,凝望那张带着笑意的苍老面庞,只听他说:“戚公子……您要保重身体啊。”
马车缓缓驶离了杏林堂。
江宴池看戚暮山出神地望着窗外,一看外边只是街道,便凑到他面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戚暮山轻叹道:“……我在想,那个徐大夫,本名应该叫许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