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突然一阵震颤。
扶倾睁眼。
即使设了隔音屏障,颤动还是透过结界传到了寝殿。
“怎么了……”
扶倾睡眼朦胧地呢喃了一声,坐起身,呆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什么,抬手便化去了结界,殿外瞬间传来惊天动地的爆裂声,整座青丘都在颤抖。
她吃了一惊,踩着冰凉的地砖飞快跑出去,推开殿门,热浪扑面而来,只见山下烟尘漫天,那片美丽的桃花林,已经消失了。
扶倾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发现确有其事,立马化作一道黑烟往青丘入口飞去,她担心夭夭安危,一落地便焦急往前赶,
“夭夭!”
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飞扬的尘土散去,露出中间瘦削的人影。
三月未见的少年,此刻正持枪立在废墟中央,周身缠绕红莲业火,黑衣被鲜血浸透,整个人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他恶狠狠地抬头,怒瞪悬于半空中的涂山夭夭,察觉有异,目光陡然一转,煞气便又要冲将而出,却在触到扶倾的一瞬间,瞳孔剧烈颤动,火焰霎时熄灭,化作青烟消散。
所有的疯劲突然泄了个干净。他嘴唇动了动,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又变回了那个无措的孩子。
“我……”他刚开口就呛出血沫,却固执地用手背擦去。
三个多月,一百来天,日夜酝酿的狠话全堵在喉咙里,最终变成了颤抖的抽气声,他死死咬住下唇,眼眶红得吓人,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像极了当年他在竹林里浑身是伤,却依然不肯低头的样子。
她不受控制地走向前,站定在哪吒面前,黑瞳里倒映出他浑身是血的模样。此时的他称得上狼狈,可那双眼睛却执拗地盯着她,仿佛眨一下眼睛,她就会再次消失。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扶倾指尖微颤,想要拂上他的脸颊,却停在了半空。
哪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染血的手指悄悄攥住她的衣角。
扶倾垂眸看向他的动作,“江岫云呢?”
他只是摇头。
扶倾轻轻一声叹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喑哑道,“你说过…要带我来青丘……”他深深地望进扶倾的眸子,像是完全看不够一样,
“……找了好久、才找到……”
眼眶一热,声音开始打哆嗦,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就要喷涌而出,他快要炸开了。
扶倾听罢,心下不忍,掌心向上凝聚魔气,刚要覆上他的心口为他疗伤。他便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手掌,眼底流淌着某种执念,仿佛宁愿血流至死,也不要她施舍法力。
见状,扶倾瞬间冷脸,她一甩手,退后,“好,那你就死在这儿吧。”
结界骤然升起,将两人隔开。
“扶倾!”
哪吒扑到结界前,染血的手掌在透明屏障上按出刺目的红印,他声音哑的不成调子,像只被抛弃的幼兽,目光紧紧追随她,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扶倾转身,肩线崩得笔直,浑身僵硬,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不肯回头。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在背后炸响,扶倾猛地往后看去,只见哪吒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呻//吟。
“主上!”狐卫慌忙来报,“那小子看起来……气息快断了!”
夭夭一听,立马拉住扶倾,“别上当!刚才他打架的时候还……”
话未说完,扶倾的身影早如离弦之箭冲出结界,她一下跪地将哪吒抱起,少年颤抖的身体贴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
“好疼……”
哪吒气若游丝地往她颈窝里埋,刻意控制体内法力,让业火在他经脉里肆虐,每寸皮肤都染上不正常的红色,“我是不是快死了……”
扶倾不语,只是咬破手指,把血珠滴进他口中,保他性命。
做完这些,扶倾便松了怀抱。
哪吒悄悄睁开半只眼,察觉扶倾的离意,又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恰到好处地溢出一缕鲜血,
“姐姐……”
扶倾一愣,又松不开手了。
夭夭九条尾巴都炸成团,她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人撕开,“别信他!你看他分明在装!”
“闭嘴。”
扶倾打横抱起哪吒,少年立刻乖巧地把脸埋进她胸口,讨好地蹭了蹭。
路过夭夭时,哪吒斜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你你!”
夭夭气得牙痒痒,在原地跳脚,“别被这只狐狸精骗了!”
吼完,她一愣,气急败坏更甚,
“不对,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