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弯腰闷了一下,成子钏气息有些不匀。
手机自动切换成了扬声器。
读秒还在继续。
她打过去的电话,对面似乎在等待。
“陆总。”
对面停顿,
“叫我陆浮闲吧,这个称呼从电话里头传来,感觉有些不适应。”
手机像人一样,摔坏了脑壳,撒娇式的抗议,硬是一路要切到扬声器去。
点了半天跳不回来。
成子钏只好把原本打到一半的腹稿说了,那腹稿本就是文字形式,有一些公文腔:
“……就是这样,陆总,汪总大概是因为原本计划不来了,又给我拉来,未免显得反复,不好意思同您开口,我冒昧给他请个假。”
隔着电话听到笔帽弹响的声音:
“老汪他们什么时候出行要经过我同意了?”
陆浮闲似乎执意打破这种公事化的边界感。
成子钏缓了一口气,把敬称去掉:
“他应该也是尊重你。”
“他应该只是想让你打这个电话……求我……”
他单独隔开的“求我”这两个字,搭配他的声腔,成子钏听得耳根都烫了。
手机陡然发出的一种热力,像是以前打两局游戏分分钟都要烧起来的老式机,内存忽然告急。
陆浮闲接道,游刃有余的:
“这个词用得不好,我换一个……”
成子钏直觉他有些故意,又害怕他换出一个别的什么词来,黑洞一样的词汇量,忙说:
“别,别换了……”
说完心口都有些发疼了。
感觉里像又陷入一种程序,经过设计的。
对面低低浅笑一声:
“今天晚上过来吗?”
“要……要的。”
红色的挂断键像一个救命符。
斜抬头——
安品鹿一张脸红得发紫,耳朵像挂在脸侧,熟透了要分离出来:
“这个电话打得和做·爱一样。”
小品话音刚落——
苏吉从外面匆匆忙忙进来。
成子钏倒是神色如常,小品却像是婚外情被人抓包,做贼一样,带着一股偷感观察着苏吉的表情,生怕他听见刚才那句话。
成子钏拇指在额头刮了一下,清醒了些。
她主动对苏吉说,汪厚处和刘一蒲下午过来。
苏吉喜笑颜开,嘴里说着,“多谢成科。”
谢完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灰色的长条,像支笔,比普通的笔长一些:
“哎呦我的娘亲,我这个主任做得像个打杂的一样!”
安品鹿听了他的句式,脸色一灰。
苏吉将那“笔”凑上来,原来是一支灰色的录音笔,小巧而纤长:
“忙死我了,快来一人一句话,给方主任带回去的,小惊喜——‘临别赠言’。”
小品听完轻松了些,像是觉得它很有意思,也把头凑过来,蹲着身研究。
但她向来善于模仿而短于创新,问:
“别人都说了些什么呢?”
苏吉犹豫了一下子,她自己拨开那个小开关,斯斯的声音从录音笔里透了出来:
“祝方主任,退休快乐,终于不要上这个X班了!”
她的声音透出专属95后的那种灵动欢欣。
这是她的心声,却有很强的鼓动性。
三人哈哈了一阵。
小品的模仿属性也瞬间开启,灵感激活似的,很活跃地凑在录音笔旁:
“祝方主任,退休快乐,自自在在,想到哪里去旅游,就到哪里去旅游!”
她的声调是扬起的,苏吉也觉得很有意思,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艹。”
小品斜了他一眼,他显得也很兴奋,直接就把录音笔戳在了成子钏的面前。
成子钏笑了一下,脑中飘过一句话——
“方主任你是我永远的榜样……”
刚启口,今天方主任对于退休的伤感言语一起浮上来,打断了这种兴奋的气氛,成子钏双手交叉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复杂,她在一种慕强和人性的宽容度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联想到了自己,进退之间,自己终究能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感觉里两道视线投注在她的脸上。
苏吉:
“感觉成姐要哭了呢。”
小品:“是的呢。”
苏吉:“一直以为成成姐没有感情。”
小品:“是!”
“离别的伤感还是有。”
“是的,都说方主任喜欢成成,说成成和她有些像的。”
两个冤家在那里一唱一和。
如同搭了个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