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小琢。小琢还在上面!
虚惊一场后,他被冻傻了的脑袋终于找回清醒,提起精神,手指抓住了雪绸,不再往下沉。
雪绸另一头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晏景行顺力飘过去,底下一团阴影跟着他移动。
晏景行憋着气,低头一看,脚边闪过四道金光,一偏头,四只拳头大小的金色竖瞳正冷冷地盯着他。
那物察觉到他的目光,身子展开,竟是一条不知几丈长几丈宽的双头蛇!
晏景行猛一拽雪绸,双腿却被蛇尾绞住,勒得他骨头险些碎裂。蛇尾顺着裤腿往上,两圈就将晏景行围得只剩脑袋。
原本充满力量的右手被夹在肥硕的蛇身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勾着雪绸,手背上青筋似隆起的条条山脉,每一条都蕴含着求生的意志。
呼吸渐微,在双头蛇的禁锢中,他沉入水底。无力化作裹尸袋,裹住了即将成为一具尸体的晏景行。他忽然无比痛恨,痛恨自己的灵根。
倘若他不是废灵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割宰,还要小琢冒着危险来救自己。
眼下这只怪物,不知来历底细,更不清楚有多么凶残,小琢的确厉害,但在冰川下,五感处处受限,难保不会受伤。
思及所念,他濒临脱力的手指颤抖着,缓缓松开了雪绸。
滑腻冰凉的蛇皮勒在颈间,发达的肌肉只需再略一施力,便可将身体包围的人轻松绞杀。
不等这双头蛇有所动作,一把锋芒剑从蛇尾尖划到蛇头,生生剥了蛇皮。浓郁的蛇血迅速染红一方冰水,双头蛇痛彻骨髓,立起身躯想拍飞灵剑。那剑却不停留,绕着蛇尾一绞,半截蛇尾分离身体。
双头蛇痛得伸直蛇身,缠不住人,三角脑袋两头并进,一条蛇信子袭向谢怀玉,另一条袭向无力下坠的晏景行。
与此同时,雪绸紧紧缠住晏景行的腰身,另一头则系在谢怀玉腰间。
谢怀玉精准接住蛇信子,没立刻扯断,而是趁机将灵剑抵在双头蛇背后一绞,直接割下其中一个蛇头。
大股大股鲜血喷涌,浑浊了澄澈的冰川。可见度降低,双头蛇摇身一变,缩成拇指粗细,几寸长短,拖着残缺的身子,一头扎进血水里逃过一劫。
谢怀玉不欲穷追,顺着雪绸游向晏景行。
少年脸色青紫,总是明亮的眼睛合了起来,嘴角天然翘起一点弧度,笑意若隐若现,只是唇色惨白,笑也带了点儿凄凉。
筑基期以下尚未避水,谢怀玉眉眼一动,拍了拍晏景行的脸,见他睫毛抖动了一下。
正要带着人往下游,晏景行突然剧烈挣扎,双手抓着谢怀玉不放,鼓着腮帮子双腿乱蹬。
谢怀玉看他满脸痛苦之色,几乎就要死去,灰眸闪了闪,靠近浅色瞳孔中映出来的那张脸。
意识涣散的边缘,晏景行吸回了一丝神智。
眼前是狭长的一条缝,朦胧间,他看见一点灰色的物体。慢慢睁开双眼,那点灰色变成了同样的一双眼睛。
好近。
晏景行心想:他是死了吗?
据说人死前,所有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会像走马灯一样重现,难怪他会看见小琢。
他静静地注视上方那双眼睛,在谢怀玉头往后退开,露出那张宛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美好的脸时,心头觉出一丝不对劲。
谢怀玉再次凑近,晏景行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唇上的柔软触感。两张脸贴得如此近,仅仅是视线与呼吸缠绕,已让他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方。更妄论谢怀玉挑开他紧闭的唇,冷着脸,正正经经地为他渡气。
是真实的小琢,不是幻想。小琢来救他了。
晏景行当下手软脚酸,眼中失了神,体窍出了魂。谢怀玉唇肉饱满,唇珠触感明显,结结实实地贴在他唇上,印出漂亮的唇形。
脑中响起一道声音:他亲了我,我就是他的了。
狂喜之间,夹杂着一丝惆怅无措。
晏景行绝不否认,自己最初的确被谢怀玉的容貌吸引,所有喜欢都源于一张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人也一样。后来,他慢慢发现,比起精雕细琢的美玉,谢琢更像从未打磨过的高山寒冰。他冷漠,遥不可攀,一不小心还会扎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放在以前,知难而退是晏景行一贯信奉的守则。诸如读不进去书就不读了,去不了的庙会就不看了,抢不过的龙舟就不玩了等等。
晏西施总说,男儿要有不成功誓不还的斗志。彼时的晏景行只是翻了个身,说了句我是女儿。
偏偏遇到谢怀玉,他一改以往作风。千险万阻,刀山火海,他知难也不退。
早在得知他是男子,也仍旧改不掉喜欢时,一颗心就已送了出去。
晏景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眼睛发亮,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谢怀玉略一皱眉,他对世俗情欲一窍不通,见状只是疑惑。不知晏景行神态神情为何意,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渡氧太多,人会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