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清失望是因为叶家这代只有她一个小辈,言水言冰都比她大,从没有人叫她姐姐。到了通文馆她又多了十个师兄,子凡和她根本不是一辈人,暂且不算在内,所以还是没有人能叫她姐姐。
许是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太明显,李存礼开始怀疑,她就那么想听到一声姐姐吗?
等张子凡离开,他二人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李存礼瞥见她眉眼间不易察觉的沮丧,哪怕她是笑着的,他也能敏锐察觉出她的真实心情。
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声:
“……阿姐……”
她本来都放弃了,结果耳边微不可闻地传来一声阿姐。
幸福来得太快,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下意识竖起耳朵。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他涨红了脸,连耳尖都染上粉红,端方自持的模样早没了,飞似的大跨步往前走。
“别走啊,我还没听清楚呢。”
“……”
从那以后,她私下经常叫他李小六,刚开始李存礼好气又好笑。
但相处更久后,他每次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阻止。
一日午后,她趴在窗边,拄着下巴看院子里的景色。
通文馆的日子,跟她想的一样,却又不一样。大家跟她预想的一样,都对她很客气很纵容。唯一不同的就是李存勖,明明立场不同却又如此认真教导她,她这些天精进的武功是骗不了人的。
若说是想好好培养她,并借此笼络让她卖命,也不太可能。李存勖对她和李存礼一视同仁,从未偏袒,日常相处的点滴中,他流露出的真心实意做不了假。
而李存礼他,确实很守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李克用取的名字很符合他的特质。表面彬彬有礼,但是会在她和李存勖面前露出真性情,有些嘴毒又很野。每次和她比赛,都是他玩得最疯。关键还记仇,张子凡阴了他一回,他绝对记得死死的,哪怕过去半个月也得找到机会扳回一局,甚至还带了“利息”。好几次张子凡都被他弄得很惨,一边哭着跑回他义父那边,一边放狠话再也不找李存礼玩,虽然这句狠话隔天就会被他忘记。
不过她每次捉弄他,他都没放在心上,也没“打击报复”过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忍不住问了原因。
李存礼当时沉思片刻,回答说:“自家人,何必呢。”
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成了他的自家人,还是该感慨每次被他捉弄的张子凡。
所以,他面上看起来沉稳,却幼稚得很。
但他与李存勖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头发。
李存勖的头发是那么光滑柔顺,保养头发的法子数不胜数。她甚至想他这么会保养头发,是不是为了唱戏的时候能摇晃成完美的弧度,让自己身心愉悦。
每次看他唱戏时飘扬的头发,她都会加深这个想法。
李存勖保养头发的方法全让李存礼学去了,他每根头发丝都顺滑无比,一丝不苟全部梳上去。
只是这样的小六也有自己的烦恼,因为她见过很多次,李存礼趁李存勖睡着时,面色纠结,想把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捋上去。
但他每次都会被李存勖阻止,只能郁闷地放弃自己的动作。
不过她也很疑惑,为什么李存勖的刘海总是如此□□,就算是大风天都没有被吹起来过。
她都有些心痒了,想上手看一看。
通文馆里的日子挺舒心的,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会想家,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少主,将军的信来了。”
她回过神,神色大喜,连忙接过言水手里的信。
每隔一月,燕云那边就会寄来几封信。里面有父亲的,也有言冰和她从前师父的。父亲和师父的信里写着嘘寒问暖的话,有时还有他们新写的兵书注解和武功心得。
言冰的信更像是在汇报日常生活,今天练了多久的武功,今天吃了什么,将军府的桂花树开花了……还有城内开了一家很好吃的糕点铺子,她很想让少主尝一尝。所以她很怕那家店不干了,就经常拿自己的银钱去买很多糕点,希望少主回来可以吃到。
她把这些信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把信件的每一个褶皱抚平,放进珍藏的小盒子里,里面有好多封从燕云寄来的信件。
她轻轻抚摸着外封,墨香气透过封皮飘到她鼻尖,好闻得让人有些想哭。
“不知道阿爹他们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父亲的旧伤有没有复发……还有几位副将叔叔不知道怎么样了,言冰她是不是又不顾身体只顾训练……”
“将军身体康健,又有几位副将在旁边辅佐,定然无恙。”言水开导她,“至于言冰,她师父会照顾好她的。”
叶则清合上木盒盖子,转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的天,心情却有些乌云密布。
平时她经常喂食的鸟雀,围在窗外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
她走到窗前,大概是喂久了,翠鸟一点也不怕生,直往她手心里跳。她顺着翠鸟背脊上柔滑的绒毛抚摸着,鸟喙轻轻啄她的手指。
“阿水,我有些想念家里的桂花树了,开花时满树金黄,飘香四溢。”
说罢,言水也有些想念家乡。
叶则清还是个孩子,就算面上表现得再淡然,心里也会难过。
每晚梦醒时分,在一片漆黑寂静中,她望着从窗户透过来的一点点月光,一股乡愁涌上心头。
她每次都忍不住用被子盖住自己,偷偷躲在里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