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永安侯府的那条巷子,忠婶便走不动了,她一把捧着谢湘江的脸禁不住嚎啕大哭:“姑娘!我的姑娘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这被打成了血人啊!”
在这种情绪的催生下,谢湘江也内心悲恸,她抱着忠婶切齿道:“我一定要给师兄报仇!”
这话不说不要紧,此话一说,便连同忠叔也哭了起来。
忠婶道:“那群杀千刀的,造孽啊!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谢湘江目光黯然,心里道,还能造什么孽,情孽呗!
忠叔见谢湘江的神色,当下劝慰道:“姑娘,咱们先回去吧,报仇不报仇的,人家是皇亲国戚赫赫有名的永安侯府,咱们一介草民小老百姓,还是别提了!”
别提?如果什么事情因为身份悬殊便都能算了,那世上还有公道二字吗?
忠婶痛恨道:“当年就是咱们痴念了!这哪里是嫁人,分明是进了狼窝虎穴!可怜了咱们的明远和姑娘,死的死伤的伤,姑娘这脸,也是破相了啊!”
忠婶的哭声,当真是痛心而绝望的。忠叔在一旁,也是泪流满面。
谢湘江却是挺起了背,她的脸上没有泪,只是对忠婶道:“师兄死了,药庄还有我,忠叔忠婶放心,我一定要让二老看到永安侯府的报应!”
忠叔忠婶不由面面相觑,这,有这份主张的,真是他们的姑娘吗?
到底忠叔还是雇了辆牛车,慢慢悠悠地回到了谢家药庄。
谢家药庄是在京城东郊十里的地方,说是药庄子,但是囊括方圆二三十里,有山有水,也有一些农田,倒也是份小小的家业。当时正值二月过半,杨柳吐绿,杏花如雪,牛车穿行村里,鸡鸣狗吠之声相闻,谢湘江虽然伤痛疲惫,但有幸目睹这古代田园,内心有淡淡的欣悦。
路边有孩童被大人牵着,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车子,待她看过去,却无一例外地牵着孩子躲开了!
忠叔心情沉重,这一大早上,永安侯府是运着明远的尸体,一路奸夫□□大肆宣扬地给送回药庄的。自家姑娘不守妇道勾引师兄的丑事,已经刻印在众佃农的脑子里了。
他们当面躲避,背后不知道如何说。
那牛车是有篷的,一张席子,前后挂了个帘子,好歹挡住了外面的动静。谢湘江蜷缩着身体躺着,忠婶用清水给她脸上的伤口擦过了,她的额头撞破了铜钱大的一块,伤口有些深,忠婶一边擦一边道:“怕是真得留下疤了!”
谢湘江内心觉得无所谓,她虽然也爱惜容貌,但是跟健康的身体相比,容貌轻微的破损委实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代价。
听着外面佃农的鸦雀无声,想起惨死的明远,忠婶更深重地叹了口气道:“明远去了,这庄子可,可怎么办啊!”
谢湘江看着拭泪的忠婶,轻轻握了握忠婶的手,忠婶却是越发悲恸,不由哭出声道:“姑娘当初若是听老爷的话,何至于此!”
谢湘江沉默。是啊,当初要是听爹的安排嫁给明远师兄,现在是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的生活。
可是,那场相遇在如今谢湘江的脑海中还是如此深刻,彼时也是阳春,满树凋落如雪的杏花,那个身着锦衣面色苍白的贵公子,在明媚的阳光中对她温柔而儒雅地微笑。
一见林炜误终生。彬彬有礼温润俊朗的贵公子,对于年仅十五岁的乡野丫头来说,有着致命的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