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最后一根烟掐了,连着外壳一起扔进生锈的垃圾桶里。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他又想起默尔索,感觉自己也像个局外人。
那场争吵毫无意义,出国研修的事,无论发生在他们感情时间线上哪个瞬间,是大是小,都改变不了终局,所以他不去回忆。
又开始飘雨,最近就是雨多。
天气预报的降水概率预测和盲猜没什么区别,他没带伞,竖起工装外套的领子走得快了点,还好这件带点防水。
他看着自己的公寓楼越来越近,睫毛上落了雨水,把灯光都折射成分散着的圆,一晃一晃的,有点晕。
倪图钧那时候在雨里往我家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其实每个下雨的夜,年方杰都会竖起耳朵,关小电视的声音,生怕错过一次敲门声。
必须承认他有期待,期待倪图钧敲响他家的门,踉跄的呢喃着些什么,再冒着满身的热气坐在沙发上哭,然后被他抱着,一起睡。
他走进楼门前特意向周围看了一眼,期待能找到这么一个颀长的,挺拔的影子,几次都以为自己找到了,却又发现要么是别人,要么是颗树。
在期待什么呢?一切都结束了,他叫的停。
在公司里,他们经常遇见,茶水间,电梯,厕所,生物钟早就在同居的那段时间被调得相近,他们谁都没刻意去避开。
“早啊。”
年方杰甚至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早。”
倪图钧也会点头回应,有时还会浅浅一笑。
烟,年方杰抽完也没再买,好像他不需要了。
他真像是忘了那个夏天,忘了小花园里,厕所隔间里,流下的泪和留下的吻。
那是一种不刻意的遗忘,偶尔想起了来了,就再回忆一遍。就好像从抽屉的角落里拿起了一个早就忘记的老物件,细细把玩一遍,放回原处,关上抽屉,就又忘了。
倪图钧应该也是这样吧,他也没什么变化,除了戴眼镜的日子变多了。
那个演讲打破了大家对他冷漠严肃的刻板印象,如他所说,多了记忆点,也笼络了人心。有时在茶水间还能听见他和别的部门的人聊天。
挺好的。
“Dr.倪,早上好~”
市场部的Bill最近找倪图钧聊天的次数变得尤其多,光年方杰看见的就好几次。
“早。”今天倪图钧也戴着眼镜,他这样其实很帅,彻底的斯文败类。高挺的鼻梁撑住镜框,侧面尤其性感,不明白以前为什么这么坚持不愿戴。
“我们周末有个聚会,在TXA,你来吗?”Bill一手撑在水池边,半倚着,另一只手叉腰,上演风情万种。
Bill是早就出柜了的,上次彩虹活动也做了志愿者,最近和Becky也熟络起来。
年方杰也很早就知道他,为了装直男,入职H社后,有他在的几个同志交友群他就全退了。
这么想来,和倪图钧在一起之后,他剩下的群也都退完了,站在彻底不混圈子了。
好像也无所谓,这段时间他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
“什么时间?我看看有没有空。”倪图钧洗完杯子,走过正在冲咖啡的年方杰身边。
“我Teams上发你哦~帅哥。”Bill拍了拍他的肩膀,旁若无人的扭着胯先离开了。
年方杰手里的咖啡包装沾了水汽,速溶咖啡粉全粘在袋口,没带勺子,这会他只能把凝结起来的咖啡块埋汰地往杯口擦。
一个勺子没和他商量,就刮过他的杯口,落进杯子里。
“用我的。”倪图钧说。
“谢了。”年方杰也不客气,拿着勺子把杯口的咖啡刮干净,搅匀,再放到水池里冲了冲。
再抬头的时候,倪图钧已经走了。
这个勺子长短合适,大小合适,握着也趁手,他家厨房里有很多把一模一样的。
年方杰摸了摸匙柄上两道简单的刻痕,又把勺子丢回杯子里。
他不想还了,这勺子他很喜欢。
倪图钧也没来问他要过,只是偶尔他们再在茶水间碰见,他的眼睛会在他的杯子里多停留一会。
天就这么一点点冷下来了,带着那些炙热的回忆,一起慢慢冷却。
到了11月下旬,寒潮突袭降临,大多数人都翻出了刚刚从压缩袋里拿出来的羽绒服,大街上像走着一颗颗巨型话梅。
年方杰也是,这一早上吹风机他和羽绒服轮流用,好不容易才把人绒和羽绒都折腾好了。
因为担心羽绒服的帽子会沾上发蜡,他走来上班的时候硬是没戴,两只手捂着耳朵,冻通红。
离谱,今天零下一度。
电梯门打开,倪图钧穿着件羊毛大衣端正地站在里面,今天他久违的又戴上了眼镜。
“早啊!”年方杰正搓着手,看见他笑了笑,羡慕开车的,穿这么少都没事。
“早。”倪图钧看了一眼他奇怪的动作,没说什么。
“怎么突然就降温了,这冷的,耳朵和手只能保一对。”年方杰给自己的手哈着气,公司里暖和,应该很快就好了。
“全球变暖,气候不稳定。”倪图钧回复,“明天更冷,零下五度。”
“要结冰了我的天。”明天穿什么呢,真坏了。
“嗯。”倪图钧应了一声。
电梯门打开,Maggie正好杵在门口。
“巧了!我正好要找你俩呢!”一早Maggie就捧着个本子,“明天晚上研发聚餐,你俩去不去?”
“我?”年方杰点点自己的鼻子,指尖还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