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国庆假期结束,S市的暑意才逐渐消退,几场雨后吹过的风带上了属于秋天的清冷,耐不住冷空气的乔木落下几片叶子,好像几声不成气候的叹息。
年方杰国庆回了次老家,带着老妈买的保健品去检测机构出了报告,再去消协告了一状,在他回来之前,退款就已经进了老妈的账户了。
年青和哥两个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年方杰叫倪图钧上号再打一回五排,每次都被他打发。
“人家可是有正经工作的,最近忙得很,根本没空玩。”年方杰指了指灰色的头像。
“骗人吧,怎么我问TJ哥,他都说是哥不让呢?”年方豪没达到目的,气哼哼地嘟囔。
上次打完游戏小豪就自来熟地去加倪图钧游戏好友,问他要微信,倪图钧竟然给了。
“不是,谁让你自己联系他了?!”
声音出来连年方杰自己都吓了一跳。
远处正翘着脚看电视的年青腾一下站起来就往厨房跑。
“老爸你干嘛?”年方杰叫住他,奇怪地问。
“我好像听见你妈骂你弟了?”年青四处张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啊,方萍没回来?”
“我骂的。”年方杰挠挠脸。
“哥刚一吼也给我吼愣了。”小豪皮倒是厚,被骂了还在嘿嘿笑呢。
“我想呢,你妈知道自己被骗,已经消沉好几天了,怎么这么大动静。”年青拍了拍年方杰的肩膀,“我们老年家的男人啊,算是真站起来了。”
站起来的标准也太低了。
“为什么不能联系啊,我还有题想问TJ哥呢。”小豪继续问。
“我和他最近闹掰了。”年方杰简短地回答。
“分手啦?真分啦?”年青也凑过来问。
“嗯……嗯?”
小豪之前总基友基友的叫,他还总觉得只是称呼问题,年青一问给年方杰问住了:“等会儿?爸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呗。”小豪抢着说,“可惜了啊,TJ哥这么靠谱,怎么也说掰就掰。”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掺和。”年方杰心里打鼓,急躁地又吼了句。
“噢。”年青往自己的老藤椅那走过去。
?
“年青你给我回来!”年方杰脱口而出。
爷三在原地硬是愣了三秒。
“妈,算了,面具拿下来吧,老大不小了,从我哥身体里出来。”年方豪率先反应过来拍了拍小杰。
反应了还不如不反应。
啊!什么啊!
“都给我坐下,认真问你们话呢!”
最后年方杰特别严肃地把爷俩审问了一顿,得知他们三个从他青春期开始,早就偷偷在议论他的性向了。
“我们也是后来偶然听说,那老师因为猥亵被开除了,才知道她有这种前科。”
趁方萍不在,年青点了根烟狠命地抽了一口,借着烟叹了口气。
“想到你有一阵肠胃一直不舒服,小盛说你半夜还老在被子里偷偷哭,这才觉得,你可能也碰上那事了。
唉可是来不及了,那会你都上高中了,也落下病根了。”
男孩子都好面子,爸妈商量着,还是索性当作这事没发生。
“我说呢,高中有一阵你们都对我特好。”年方杰回忆起,的确是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有了先挑角色的特权。
“我们都知道你这辈子不可能结婚了,可妈偏不信呢,觉得你长大就自然好了,记得那次,拼命打你电话叫你相亲的事不?”小豪不喜欢闻烟味,捏着鼻子嗡嗡说,“那次才彻底给妈整绝望了。”
“也给我整绝望了,给我介绍个吃鼻屎的姑娘。”没办法,他的声音太幽默了,年方杰实在忍不住开玩笑。
“那不能,成年后就不吃了吧。”小豪还捏着鼻子,头顶的卷毛蓬出一块,很难忍住不帮他按下去,“哥,你现在反正也单身了,要不再试试?”
“去去去去去!”年方杰狠狠给他按了两下。
“所以你和TJ哥……”刚被折腾完,小豪揉揉头发,又瓮声瓮气地问起来。
“我真服了你干嘛一直盯着问呢?”老妈这倔脾气,是一下遗传俩吗。
“我就觉得他人挺好的,可惜了。”年青总算舍得把烟掐了,年方豪松开手,鼻翼两边全是压出来的红印,“我昨天问他题,他还回我呢。”
什么时候年方杰提过一嘴,要是他能辅导一下小豪的高数就好了。就这一句话,倪图钧一直记着。
“他……提我了吗?”年方杰问。
“没啊,就回答我问题。所以我以为你俩还好着呢。”他现在这蓬乱的头发,加上红鼻子,特别像小丑。
本该好好嘲笑他一番的,年方杰却全无心情。
“给我也来一根行吗?”他向着年青伸出手。
“你妈快回来了啊,去阳台上抽,我这还得散味呢。”年青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给他点上。
年方杰还是没哭。
他把烟当成眼泪,向窗外吐了出去。
爸妈家的房子年头长了,对面得楼房外墙布满了爬山虎留下的脚印,雨水长年冲刷的地方长出青苔,他的视线就这么顺着这些痕迹看过去。
好像初二那年那样,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隔着烟看那些痕迹变得模糊,又在烟散后清晰。
年方杰大学学的抽烟,但一直没弄懂这玩意有啥好,现在也没觉得多好,但抽完的确没这么烦了。
H社大楼后面的江边旧步道,也长着和他老家类似的青苔,有一阵年方杰养植物养得入迷了,还想过刮点下来看看能不能养活。
后来么,就搬去倪图钧那了,养植物的事说放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