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下,一柄横刀静静倚在墙边,刀鞘映着微弱的光。孙传尧咬着牙,手肘撑地,艰难地坐起身,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你伤得这么重,先吃药。”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话音未落,两只结实的手臂已环上他的腰,将他牢牢抱住。孙传尧下意识地扭动肩膀,试图挣脱,却被那手臂缠得更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低下头,散乱的发髻垂在胸前,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脖颈上。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净的轻纱单衣,质地柔软,却让他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屋内灯火昏黄,映照在孙传尧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清冷。他愣愣地望着远处那把横刀,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寒光,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曾经的杀戮与血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唇角微微抿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
裴青坐在他的身后,低头看着他,目光深邃而复杂。他俯下身,在孙传尧耳边轻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我和蒋安丰生意上有来往,你在这里很安全。”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仿佛在哄着一个不安的孩子,“别发声,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孙传尧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抗拒,却因伤势未愈,无力挣扎。裴青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侧身拿过一旁的药碗,左手轻轻托住孙传尧的脖颈,抬高他的下颌,将药碗凑到他唇边。药汤缓缓流入喉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他忍不住微微蹙眉。裴青没有停手,继续倾倒药碗,等到碗里没有了汤水,才将它放在一旁,目光依旧停留在孙传尧的脸上,眼中满是关切。
“龙血草只能缓解症状,小镇没有能治伤的人,你随我去西域碰碰运气,拔汗那,焉耆,突厥……总能有治愈这刀伤的人。”
孙传尧倒在裴青怀里,摇了摇头,应道:“你忘了吗?我要去长安。”
“我知道那地方,太极宫,李珣,我可不想做皇族的人。当年,李珣亲手赐死皇后和两位皇子,李源和李晖,听说李晖才三岁,不知道他怎么下得了手。不过也有传闻李晖死后不知所踪,也许他被人救了也有可能。”
孙传尧冷冷一笑,感受到裴青的手臂渐渐放松下来。
“我知道劝不住你,可我还是想说一句,别去那里。我杀过人,这个感觉不好受。”裴青道,“过几天我就会离开小镇。我讨厌这地方,房屋,尘土,每一个人都沾染着杀气,每一把刀都有血迹……当然你是我的朋友,除了你之外。”
孙传尧浅笑着,回应裴青带给自己的友谊,应道:“你的父亲是商人,家里不缺钱,你到这里来学习武艺,学成之后,想走,自然可以离开。我和你不一样,我在蒋安丰手下做事,不是一个自由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钱。”孙传尧看向远处做工粗糙的横刀,衣架上被别人替换下的破旧衣衫,无奈道,“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裴青道:“长安对你来说太危险,我担心你会想着去报仇,我担心杀人这件事会让你变得比较冷漠。”
孙传尧道:“李珣是个昏君,无端残杀平民,长安城里该死的王侯将相多得是,杀他们一个或者十个,又能怎么样?”
“至少你可以答应我,不去杀无辜的人。”裴青道,“等你回来,我已经不在山雀镇,但是我还会回来,再来找你。”
孙传尧咬紧牙关,猛地推开裴青的手臂,试图从床榻上起身。然而,他的身体还未完全站直,便被裴青一把拽住,重新拉入怀中。裴青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浅褐色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力道大得让孙传尧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开……”孙传尧低吼一声,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他试图挣扎,可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筋骨,酸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裴青却不为所动,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与心疼:“阿尧,别逞强了。你的伤还没好,再这样折腾下去,只会让伤势加重。”
孙传尧咬紧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双手抵着裴青的手臂,试图将他推开。然而,他的手臂刚刚用力,一阵剧烈的疼痛便从肩胛处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肉中穿梭,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不肯放弃挣扎。裴青感受到他的痛苦,眉头紧锁,手臂的力道却丝毫未减。他将孙传尧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低声安抚:“别动了,阿尧。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心疼。”
孙传尧的呼吸急促而紊乱,额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裴青的肩头。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裴青的衣襟,声音低哑而破碎:“裴青……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管……”
“你再喊一声,今晚我就收拾行李,带你一起去西域。”
“你疯了。”
“疯了?”裴青抬手托住孙传尧的下颌,指尖微微用力,迫使他的脸转向自己。火光映照下,孙传尧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裴青细细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还记得吗?五年前,武场边,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我就挑中了你——出身低贱,武艺精湛,还有比你更值钱的买卖吗?”
孙传尧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的目光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透过裴青,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场景。裴青的手指缓缓下移,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游走,指尖的触感冰冷而锋利,仿佛一把无形的刀,随时可能割破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