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府兵便快步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位鹤发老者,身着靛蓝锦衣,气质不凡。
府兵垂首对老者说道,“家丞,这位便是魏小姐。”
鹤发老者冲着魏蓁作揖,笑着对两人说道,
“二位快请进,司徒大人在后院等候。”
司徒府很大,穿过阊阖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堂,气派威严,可以容纳百人,从廊庑绕过中庭,再往里走,便是园林苑囿。与庞勋的极目奢华不同,司空府一派古朴雅净,映入眼帘的是层叠的葱郁修竹,颇有文人风骨。
宋虞和魏蓁被家丞领到了茶室,还未踏进屋,便有茶香熏面。茶室前有帷幕低垂,让人只能透过缝隙一窥茶室的全貌,引人遐想。茶室侧面摆放着晒干的茶叶和青铜釜,还有一些茶具。
“大人,两位贵客到了。”
家丞躬身,对着帘幕后的一抹人影恭顺地说道。
“升帘。”
“是。”
在旁侍立的僮仆颔首,小步走到右边,拉起垂下的流苏,帘幕缓缓升起。
宋虞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而魏蓁却神色平静。
一位耄耋老者跪坐在漆案前,手中拿着陶罐,罐口微微倾斜,清茗便如绸缎一般落于耳杯中。他的身后矗立着落地漆木屏风,上面勾勒出淡然的墨竹。
“看茶。”
一旁的僮仆身影晃动,跪在漆案前,将盛满清茗的耳杯摆放在宋虞和魏蓁的面前。
“退下吧。”
闻言,僮仆缓缓隐去,茶室中只剩下对坐的人影。
王邕抬眼看了一眼魏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文郁一面。”
魏蓁走到王邕面前,跪地叩拜,“文郁见过司徒大人。”
宋虞见魏蓁跪了下去,她也学着魏蓁行礼,只是姿势非常不标准,显得有些滑稽。但让她更加震惊的,是魏蓁竟然认识司徒。她究竟是什么人?
王邕抬手,“快起来吧,见老朽不必行此大礼。”
待魏蓁起身,他看了眼宋虞,缓缓开口,“想必文郁身边这位,便是平山都尉宋虞吧。”
魏蓁颔首,“什么都瞒不过司徒大人。”
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王邕笑得慈祥,“能将阮武斩于马下的奇女子,实在是世所少有。黎阳一战,无人不知宋虞的大名。”
“司徒过誉了。”宋虞挠了挠头,被司徒夸奖,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这是我近日新得的葭萌茶,二位快尝一尝。”王邕笑道。
魏蓁伸出白皙的素手,一手握着漆耳杯,一手捏着衣角,微微侧身,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便是一阵清香。
“入口清香,醇而不涩,实是好茶。”魏蓁微微一笑,便将杯子放在了漆案上。
宋虞刚吃了胡饼,正好有些噎,她端起浅口杯,仰头一口就喝完了。
啧,这杯子真小。
宋虞在心里吐槽。
王邕看着宋虞牛饮的动作,一时怔愣。
但他脸上并无愠色,只是微微一笑,招手让僮仆将宋虞杯中的茶添满。
魏蓁在此时缓缓开口,“我今日来,是有事想求司徒大人。”
王邕却没有回答魏蓁的话,而是若有所指地问道,“文郁既已离开是非之地,为何还要回来?”
魏蓁看了眼身旁的宋虞,她噘着嘴吹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发出“呼呼”的声音。
“为报救命之恩。”
魏蓁如是说。王邕在一旁没有说话。
少顷,王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问道,“文郁所求何事?”
宋虞抢先魏蓁一步开口,
“不瞒司徒,我们是为了昭仁公主之事而来。”
王邕喝茶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放下茶盏,收起笑容,眼底泛着冷意,
“宋将军的话,老朽实在是不明白。”
魏蓁抿唇,“司徒于五年前将昭仁公主从宫中接出,送至祁州南裕抚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对抗丞相吗?如今公主下落不明,司徒难道不知?”
王邕沉默,没有说话。
魏蓁起身,将王邕杯中的茶斟满,氤氲水雾中倒映着王邕的模糊脸庞,“韩泰把持朝政十载有余,残暴无道,世人共怒。中原战火四起,百姓有倒悬之危,苍生有累卵之急,司徒清廉高洁,就忍心看大靖生灵涂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