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次堂审都是秘密进行,外人还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只知道刘赢抓了几个人送到官府,那几人一晚上都没出来。
陈府也只有管家知道陈夫人被抓了,犯得还是通奸罪,起初他说什么也不信,但送信之人提醒他赶紧通知陈家家主回来主持大局。
陈老爷这几年几乎没回过家,仅有的两次也只跟妻儿说了会儿话就匆匆离开,平时倒常有书信往来,家里有陈管家打理也算井井有条,故下人们也不太在意老爷在哪,这次管家确实做不了主了,于是连忙派人去接老爷回来。
考虑到老爷身在千里之外,派人过去需要时间太久,陈管家特意先写了信加急派去,很快他收到回信说老爷几日前就已启程回贺章县,算时间在他收到回信之前就该到了。
陈管家左等右等不见老爷回来,连忙又是发信又是派人外出找人,再次得到消息已是下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查出的结果成了压倒陈府的最后一棵稻草。
那些合作多年的商人要么说许多年不见陈有良,要么根本不认识,他们现在只认李荣,都说他才是商号老板。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李荣小厮当堂自尽后,案件线索又断了,但足以令在场之人意识到此案的严重性,为保证案情进展不外泄,县令勒令所有知情人不得离开县衙,负责外出调查的捕快官兵也不能单独行动,就算上茅厕也得结伴,互相监督,若有违背一律按人贩同伙处理。
整个官府陷入从未有过的沉重,而陈府毫不知情的下人们也在“夫人未及时归家,管家急着派人寻老爷回来”的氛围中察觉到有大事发生,都变得紧张起来。
陈府本就没剩几个下人,平日都是荷花照看少爷,而荷花被官兵带走后就没再回来,大家更是心里没底,都在猜测陈府是不是犯事了,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连累,一时间人心惶惶,自是没人能全心照看陈定。
且说陈定平日除了跟家里的狗玩,大多时间闷在屋里自己呆着,晚上睡觉也不需要有人在旁看守,所以只要他不出门,大家也乐得清闲,不愿主动去招惹他。
正因如此,根本没人发觉陈定最近两日大多时间都不在陈府。
*
晚上,一簇簇火光将牢狱这方天地照得通明,尤其死牢内外皆有重兵把守,巡逻紧密,显然在保护重要犯人。
死牢后面是一排没来及拆掉的前朝密牢,每间牢房四面为墙,唯一的出入口只有一扇不到一米五高的窄门。
旧牢年久失修,无人踏足,远远就能闻到霉味,巡逻士兵路过此地都不会往里多瞧。
只有走近细看才会发现,唯有一间牢房门口干净无尘,里头还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肉香。
几只老鼠在洞里观察半晌,见那侧身躺在墙角干草堆里的人类一动不动,这才小心翼翼靠近其背后的饭碗,正吃得高兴,忽见老门口闪现一个人,顿时钻回洞里逃去。
门口之人身披斗篷,兜帽遮面,手上稳持一把弯刀,气息如鬼魅。
他笔直地站在矮门下,却头不碰顶,甚余五寸空隙。
待鼠声息止那一刹那,他举刀闪进牢内,带着冰寒与狠意的杀气瞬间惊起干草堆上的人。
两刃相对,双方眼里皆无惊讶,接着毫不犹豫交起手来,招招杀气。
两人身高差距太多,看山去像是大人与孩童对峙,此间情景若被不知情地外人瞧见,定会道一句欺负人。
终是长剑更胜一筹,两转一拨,将弯刀震飞。
刘赢挑起地上剑鞘,旋身堵住门口,剑归鞘,斜于脚下墙边。
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随意而轻松的靠在门侧,笑道:“功夫不错啊,小少爷?”
陈定捂着被震麻的手臂靠在最里侧的墙上,双目狠狠盯着刘赢,发出一声嗤笑,“他果然死了。”
他是为了李荣的小厮来这。
略带讽刺的语气里并无怒意,更无之前的孤僻阴郁,反而有一丝释然般的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了。
“你怎知我不会去找王保?”他问。
“恩…猜的。”刘赢见对方目如死鱼地盯着自己,一点不识逗,提起嘴角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从何时开始怀疑你的。”
陈定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也不想和她兜圈子,“我这样的人被人怀疑不足为奇,我只是不明白,那两个孩子已被平安寻回,王保也伏法,你洗清罪名,现在陈家也毁了,你为何还不肯罢手?”
“罢手?”刘赢笑着摇摇头,下巴微敛,垂着眼帘语气半认真半玩笑道,“我还想借此机会在江湖扬名呢,怎么可能轻易罢手…倒是你,所有帮手都死了,威胁也没了,为何没有逃走呢?我明明一直在给你机会呀。”
陈定微怔,接着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笑完了,看向刘赢的眼神也带着笑,只是笑意有些凉,笑她自不量力,“你还想通过跟踪我去查我主子不成,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丫头,你莫非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动摇操纵这一切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