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爹虽气刘赢说了不吉利的话,但路上回味她刚才所言,竟也琢磨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小乞丐被拐卖为奴并不少见,且对他们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官员们更是巴不得自己管辖地没有乞丐影响市容,所以任谁都不会特意花心思在乞丐身上。
正因如此,一般人贩子得手后只要尽快逃离便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像杀人灭口这种事确实不像普通贩子敢做的。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以至于要把人赶尽杀绝?县令大人为官数载,是真察觉不出蹊跷,怕影响仕途而放任不管,还是另有隐情?
只是尚未琢磨出结果,就在半路遇上了强子。
强子惊慌跑下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后面有野兽追他,看到胖虎爹瞬间如见救命稻草,飞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胖虎爹被吓了一跳,想到强子总是跟在胖虎后头玩耍,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便听强子喊道:“林叔,胖虎哥不见了!”
胖虎爹一下子脸色煞白,心口钝痛近乎窒息,若非他做了多年捕快经历过大事,怕是会就此倒下。
“你,你说清楚,胖虎在哪?”即便已尽力稳住心神,当他掐着强子肩膀质问时仍面色可怖,没能控制好力道。
强子又痛又怕,一时间连哭都不敢哭了,哆哆嗦嗦地交代因果,“胖虎哥说要把小饼找回来,我们就去了十三巷,可是,可是我一转头胖虎哥就不见了……”
胖虎爹此刻没耐心细听,一把抱起强子,急声道:“哪条巷子,快带我去!”
河东十三巷坐落着五百多户人家,隔三岔五便有巷口通路,便是生长于此的大人稍有不注意还会走错巷,本是孩童们的娱乐圣地,如今在强子眼中却似笼罩在阴云迷雾中的鬼域。
强子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踏进十三巷了,指着前方陈府旁的胡同颤声道,“就,就是那,我走在前头,一回头胖虎哥就不见了!”
一想到胖虎可能同小饼一样遭遇了可怕的事,会如大人们私下说的那般再也回不来,强子再次嚎啕大哭。
“娘,我要娘——”
胖虎爹一时不能接受胖虎被人贩子拐走,“强子别哭,也许胖虎跟你开玩笑,故意躲起来了呢,等林叔找到那臭小子定狠揍他一顿。”
既是安慰强子,也是在安慰自己,他看了眼陈府紧闭的大门,“这样,林叔让陈府的人送你回家好不好?”
胖虎爹寻子心切,带着强子不方便行动,正想求助陈府时,陈府大门忽然被里面的人打开。
陈管家正要出门办事,见到二人疑惑道:“这不是林捕头嘛,你们这是?”
十三巷建成时陈家就在此安家,到如今已延续十几代人,祖上都是踏踏实实的手艺人,直到现任家主陈有良父辈改行走商后才真正发了家,发家后常做善事,在本县名声极好。
陈和是陈有良堂叔,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打理陈府三十多年,在十三巷颇有威望。
胖虎爹信得过陈管家,“此事说来话长,可否请您先帮忙照看一下这孩子,并劳烦派个人去衙门报信调人来,我,我家胖虎走丢了。”
陈管家自然听说了小饼失踪之事,见胖虎爹脸色不好,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点头答应,“好好,我即刻差人去办,找孩子要紧,我这就让府内护院帮你一起找。”
胖虎爹正有此意,连连道谢。
陈管家安排好强子和报信之人后,陈府五名护院已经在大门口集合,正要行动时,一个小丫鬟突然急急忙忙跑出来,惊慌道:“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陈管家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鬟十五六岁,早已吓哭,“就一炷香的功夫,少爷定是趁奴婢去厨房端菜时跑的,府中都找遍了也不见人。”
街坊四邻都知道陈家小少爷经常偷溜出府,但每回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就会被抓回去,以往陈管家都能从容应对,因为他知道小少爷不会走远。
可现下县里来了人贩子,胖虎又在附近走丢,他又惊又慌,“立刻召集所有人出府找少爷,还有胖虎,快!”
胖虎爹也顾不上等人了,立马招呼门口的护院分头找人,陈管家也加入其中。
陈府后方是十三巷最长的一条巷子,再后面就是邻河大街,因风水与安全问题,这条巷死胡同颇多。
某个距离陈府不远、狭窄阴暗的死胡同内,刘赢正堵在出口处,与里头的小孩说话。
小孩七八岁模样,看起来十分孱弱,此时正垂着脑袋贴站在墙角,任凭刘赢说什么他也不应声,从始至终也没有看她一眼,而是专心缠玩手里的麻绳。
麻绳末端拴着一条看起来比他还重的大黑狗,壮硕的大黑狗如侍卫般蹲在小孩腿前,目光警惕而凶狠。
显然,以那小孩瘦弱身板根本拉不住大黑狗,刘赢便未靠近。
“告诉我你爹是谁总行吧,你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姐姐送你回家啊?”小孩穿着光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十三巷里这个岁数的孩子刘赢都认得,却从未见过眼前这位。
而且这小孩给她的感觉有些古怪。
他整个人看上去与其说过于安静,倒不如说是故意将自己封闭起来,这种沉寂、孤独,很难让人相信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怎么说呢,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并不觉可怜悲悯,而是毛骨悚然。总之,有种说不上的别扭。
刘赢多次尝试无果,正考虑要不要态度强硬一些时,忽然听见数道远近不同的呼唤。
“少爷!少爷!”
“胖虎!胖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