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饼并不是何奶奶的亲孙子,十年前一对母子逃荒到贺章县,饿晕在林中。
采野菜的何奶奶发现母子俩时,一只野狗正准备啃食女人尸体,尸体下压着奄奄一息的婴儿。
是何奶奶用怀里仅剩的一口饼引开野狗救下襁褓中的小饼,两人就此成为彼此唯一的亲人。
小饼自小懂事,从不贪玩晚归,何奶奶眼瞧着太阳落山还不见小饼回家,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去胖虎家问询,正巧胖虎的捕快爹在家,正吃饭呢,了解情况后立马放下碗筷帮忙寻人。
途中胖虎爹还召集了住在附近的同僚,还有好心的邻里帮忙,却是找了半宿也没有小饼半点消息,胖虎跟强子都吓坏了,终于在大人们一次次询问下,把三人围堵刘恒的事交代了出来。
“就是刘赢大姐的徒弟,我们闹着玩的,还以为小饼是害怕了提早回家,我们才没注意……”
三人家都在河西,而武馆在河东,小饼回家需要过桥,有人惊道:“不会是掉河里了吧?”
何奶奶一听这话险些吓晕过去,胖虎爹连忙安慰,“说不准小饼又回头去武馆玩了,小孩子一起玩难免忘了时辰,您先别急,我们这就去武馆问问情况。”
胖虎爹心里并不乐观,便将何奶奶以及邻里们劝回家去,几位同僚一合计,决定派两人去武馆打听情况,剩下的下河找人。
*
刘恒被师父从熟睡中唤醒,还以为已是早上,自己起晚了,他立刻爬下床,咚地一声跪下,慌张认错,“对不起师父,徒儿不是故意赖床的,徒儿再也不敢了。”
刘赢一怔,没想到一年时间过去了,他竟还是半点安全感也无。
面上恭敬乖顺,对她言听计从,实则处处小心讨好,以为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结果,以至于到现在对她的感情还停留在最初的感恩与敬畏。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做师父的还不够格让他放下心防吧?
少年呈弱时总会直视对方,毫无保留地展露卑微,连保护自己的方式都这般毫无攻击性,脆弱到令人心疼。
刘赢扶起少年,眼中焦肃早已化为柔慈,食指轻点他额头,笑骂道:“作甚如此激动,若你真犯了错,为师我可是软硬不吃的。”
见师父没生气,刘恒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此刻还是深夜,疑惑一瞬后立刻有了猜测,面露惊喜道:“师父深夜来此,是有新功法要教徒儿吗?还是突击检查?”
刘赢:……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该令人惊喜的事吧?
望着小恒似乎在说“师父虐我就是爱我”的期待目光,刘赢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可眼下情况容不得她仔细挖掘徒儿的性子,刘赢摇了摇头,道:“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先穿衣裳,咱们去前厅,边走边说。”
“恩。”刘恒想不到自己能帮师父什么忙,心情忐忑又期待,赶紧穿好衣裳跟师父出门。
路上听师父询问小饼的事,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小饼就是傍晚拿石子扔他的人,大名叫何守安。
刘恒如实坦白了傍晚的遭遇。
师父面有肃色,而馆中灯火通明,似乎有大事发生,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师父的衣角,仰头问,“师父,是出什么事了吗?徒儿做错事了吗?”
刘赢握住少年的手,安抚般牵着他前行,“你没做错事,是小饼走丢了,现在还没找到人,既然你们傍晚见过面,一会儿捕快询问起来你如实回答就成,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帮不上忙也无妨,你无需害怕,师父会陪着你。”
“恩。”
师徒二人走到前厅,胖虎爹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见瘦弱少年缩在刘赢身后,同小饼那孩子一样腼腆胆小,自是凶不起来。
“小恒是吧,莫怕,我是胖虎爹,叫我林伯伯就好。”胖虎爹体态稍显圆润,皮肤偏白,是和善面相,“想必你已经知道小饼丢了,伯伯便不多说废话,你可否同伯伯讲一讲傍晚你们都去过哪里,做了什么?可知小饼去处?”
小饼果然不在武馆,另一名同僚已去官府报信,胖虎爹只盼着能从刘恒这发现些线索,于是补充道:“你不必着急,慢慢想,仔细道来。”
刘恒抬头看了眼师父,得到许可后便开口将傍晚的事又讲了一次,结果毫不意外地令胖虎爹失望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之后再想到什么关于小饼的事,还望及时告知。”胖虎爹朝胡管家与刘赢抱了抱拳。
刘赢道:“事关孩子安危,武馆定不会坐视不理,弟子们都起了,我们大家一起找吧。”
胖虎爹犹豫了下,似乎有所顾虑,接着又拱了拱手,笑道:“贵馆仁义厚道,小人先在此替县令大人谢过了,不过此事刚已上报,具体事宜还要听县令大人调度,告辞。”
胖虎爹匆匆离去。
刘赢只道是官府有自己的考量,并未多想,将后事交给大师兄处理就带小恒回去睡觉了。
躺在床上难免想到小饼,不知不觉浅浅睡去,很快入梦,梦中尸骨成山,顶上坐着一群十岁左右的孩童,有男有女,皆啼哭不止,看不清面容。
“师父,师父……”
忽然有道熟悉的声音从中传出,好像是小恒在唤她,刘赢想靠近细看,眼前画面却陡然一变,变成了普通的卧房。
“师父,师父……”那道声音还在继续,微弱而充满恐惧。
“小恒。”刘赢十分确定是小恒,循着声音向内室走去,内室烛光昏黄,紧闭的床幔上映出一道大人身影,手握匕首正要向下刺去。
“师父!”绝望地哭喊声从帐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