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期正好燃了一张符纸,火焰的光源也是从他的手里传出。
他借着亮光蹲下凑近观察那块肉,指尖隔空一点,一道白色的字符缓缓浮现,又在空中化作一股烟飘散开,“是人。”
随着那道符文从尸体的身上消失,一股浓烈的恶臭味再也掩盖不住,就是尸身腐败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那符文单屿认得,他有段时间专门研究过这些。这是用来安神锁魂的,给凡人的尸体用,大概是想要把死者的魂魄禁锢住,防止他们吸收了灵气变成鬼。
不知道被禁锢了多久,那小小一缕魂魄早就碾进符文里,一起消散了。
挺残忍的。
四周黑得很彻底,就只眼前的这一片被照亮了,火光好像穿不透四周浓郁的黑暗。视线几乎都被剥夺的情况下,听力就显得格外灵敏。
“等等,”又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安向单屿席卷而来,他试探性地开口,“你有没有听到,像动物啃肉一样的声音,和蛆啃食的声音不太一样?”
谢云期没回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听到了。
那声响越来越大,密密麻麻。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在进食,黏糊糊的大概是口水声。
应该是被两个擅自闯入者的对话声一打断,这阵略显聒噪的声响竟戛然而止。
单屿尴尬一笑,转过身正打算撒腿就跑。
下一秒他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拽着。
他都快要崩溃了,一转眼就看到谢云期一手拉着他,一手翻出了更多的纸符点燃,“噌”的一下把两人的脸照亮。从单屿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见到他几缕长发挡住了脸颊,那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有点邪魅。
帅是帅,但是能不能别拉着他一起帅。他现在的条件大不如前,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可以耍帅。
四周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吼声,这回单屿看清那些都是个什么东西了——那是一群鬼怪,毛茸茸的身躯大概有两个人高,庞大的一大坨身体上一只叠着一只的眼睛布满血丝。血盆大口占据了半个身子,张口一吼还往外掉着先前嚼进去的肉。
肉眼可见的地方就已经有五六坨这玩意,视野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它们吃的也是人肉吗……”单屿略显脆弱地问了一句。
答案不言而喻,但那人肉供应量毕竟有限,这些怪物一个个的看上去都饿坏了。
单屿不嫌弃某帅而自知的男鬼耍帅了,他紧紧攥着谢云期的衣角,毕竟他看上去很能打。
“别动,外面也有东西。”谢云期往他身前一站,他脚下瞬间就冒出缭绕的一团团黑雾,那汩汩外冒的黑气透着丝丝刺骨的阴冷,“你的符应该能用,现在先走吧。”
单屿也想和他并肩作战,但是他留下来对局面毫无作用,还可能对自身的生命安全构成威胁。他心中对谢云期产生了浓浓的敬畏之心,道了声谢后,就打算挥动早就准备在手里的符。
然而他手还没挥出来,眼前就掠过一片黑影,单屿整个人连着手里还没使出来的符文都被外力撞了一下。
奇怪的是,这股力道看着来势汹汹,实际上只是轻轻地把他撞到在地上,打断了他逃跑的节奏。
“谢云期!”单屿求助地看向了谢云期的背影,他此时正被团团黑雾笼罩,黑雾下传来一排排狰狞的嘶吼,而他一瞬间召出了无数只——一开始见到过的小球?
那些球气势汹汹所向披靡,一团团涌上去,制住了对面怪物的动作。
还挺能打的……
眼见着求助无效,他心里正盘算着,争分夺秒地从兜里拿出别的符文,拦在自己身前,这才抬头看向外力冲击的来源。
是一只鬼怪。
它就这么停在距离单屿的五步远,涎水顺着嘴角一滴滴砸在地上,比别的鬼怪偏瘦小的身躯僵直杵在原地,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空气痴痴地盯着他。
脸上写满了挣扎和痛苦。
情况紧急,那只怪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
单屿一只手挡着它,一只手刚要使出专门用来逃命的遁地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是差那么一刻就要使出来时。
他余光看见那鬼怪的五官顷刻间扭曲在了一起,张开口就冲着他咬过来。
就当那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排獠牙正要碰到那张符文时,单屿听见一声很轻微的啜泣。随着这声响响起,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救……救我,”它说,“救命……我要活下来。”
单屿没怎么听清,“什么?”
这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成功靠着符纸逃离了,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周边的时速也慢慢恢复到正常。
只是那杂乱的打斗声愈来愈远,单屿慌乱中感觉自己重重地砸到了草地上。
他睁眼一看,眼前分明是一座大石头,上边刻着熟悉的“泉泽村”三个大字。
不是,这给我干哪来了。
单屿正打算起身,就看到远处有个穿着朴素的妇女,端着满满的洗衣盆站在不远处,神情焦急无措,好像在等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