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颔首,退后半步给青扇让位置,关切道:“路滑,江姑娘当心。”
江宁点点头,在青扇的搀扶下转了身。
又上了数十步台阶,见身后的九公主已走远,青扇这才询问:“姑娘怎会和九公主在一起?”
江宁神情微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林中茫茫白雪,已无九公主的踪迹。
“我已成了公主的伴读,自是要与公主提前相熟的。”
晚间江谯回来时,江宁将白日的事告知了他。江谯眉间的疲惫顿散,转而凝起一丝慎重。
“九公主与你说了什么?”
江宁便把二人的对话完整说了出来,末了还道:“不论她是否假意,与她交好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兄长无需担心。”
妹妹的一张脸上只余平静,幽暗的烛光盖在她的眼眸上,令人看不清其中的意味。江谯看了她许久,也沉默许久。
他忽然不知将妹妹牵扯进来,是不是一件错事。
“你……”
江谯刚开口却又哑言,他要如何言明。妹妹向来聪慧,其中的利害,她定是早已清楚。
见兄长愁眉不展,江宁蓦地一笑,脸上的寒霜消散许多。
她知晓兄长在想什么。她自小在兄长的庇护下生活,兄妹相依为命才得以存活至今,但她不愿做一株随时干枯的藤。
即便前路危险,她也想在死前撼一撼那棵树。
“兄长无需担心。”江宁抬手摸了摸左手腕,柔柔一笑,“或许我们会遇上贵人呢。”
……
“如何?”
“江姑娘是胎里带来的弱症,依奴婢猜测,江夫人在怀她之时应是中过毒,有些许毒素传到了她身上。”
小秋停顿片刻,脑中回忆起她虚浮的脉象,复又开口道:“且江姑娘是早产,像是用了催生药催下的。如此一来,她的身体便愈发病弱了。”
阿筝闻言叹了叹:“你可有法子治她?”
小秋踟蹰半晌,懊恼地垂头:“奴婢也不敢保证,治病弱的疗法在母亲留下的医书里记载过,但江姑娘是中过毒的,如今余毒未清,贸然用药恐会起反作用。”
阿筝:“那回生丸可否清了她的余毒?”
“回生丸确有清毒的功效,只是以江姑娘的身子,怕是要用好几颗。”
小秋说完目光明显暗淡下来。她有些恨自己的无能。若是母亲在,定不会这般棘手。
室内沉寂下来,窗外响起了呼呼风声。
阿筝静静地看着忽闪的烛光。她忽地想起了去找宋晚遇那日,见过的两个男子。
德吉……
应是其中一人的名字,若她没记错,小秋的母亲名唤帕诺。
“你曾说,百清丸和回生丸的味道有些相似。若是用百清丸替代,或许便能解了江宁的毒。”
……
夜风朔朔,黑暗中两道人影相对而立。
莫丁沉声道:“长留村无一人生还,但属下查到此村有一奇特之处,村中女子凡是受孕生下来的皆为双生子。”
“且这些双生子生来便异于寻常人,又于五感上极为突出。因此,他们隐匿山深山之中,寻常人很难发现长留村之人。”
话毕,只有风声呼应他。莫丁垂首等待指令,良久后才听到一句:“带着这画去南乙查。”
“是。”莫丁起身去拿起桌案上的画,只一眼,他便如被冻住一般,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画上的女子竟是……皇后。
莫丁不敢细想,收好了画消失在山间。
山中寒风呼啸,隐隐有野兽怒吼声传来。冬猎规定了狩猎的时辰,但也会有弄虚作假之辈趁着入夜多猎上一些。
有只山猪崽猛地跳出林间,喉咙中发出低吼声。
它的身形短而健壮,只是腹部有不少伤口,皮肉翻卷正流着血。见到他后,山猪顿时亮出獠牙,头上的鬓毛根根似针,前蹄刨地朝他冲了过来。
霍元恪面上平静,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闪过了冲撞,以指凝刃,划于山猪脖颈。
下一瞬,山猪轰然倒地,激起浑天震荡。夜栖的飞鸟因此受惊,发出啼叫声。
浓郁的血腥味逐渐蔓延。
霍元恪慢条斯理地抽出帕子,缓缓擦拭着手指,月光倾洒下来,将他指间的血迹照得分明。
他眼中的冷意幽深似潭水,玉白的面容平静,一身黑衣与夜凝为一体。
长留双生子,一梦一回生。
母后倒是留给了他好大一份惊喜。
霍元恪看向了倒地的野猪,忽地眯了眯眼。
那只瓦雀……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