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相撞的脆响惊破满室脂粉香,沈昭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玉酒壶上蜿蜒的西域纹路。鎏金烛台将少年郎君醉眼迷离的模样投在茜纱帐上,与墙上《西域商旅图》里醉卧沙场的将军影子重叠。她垂眸掩住眼底冷笑,这萧家二公子哪里知道,壶中掺了改良版醉梦散的葡萄美酒,正顺着血脉悄然侵蚀他的五感。
"二公子海量,当真不愧是少年英豪。"沈昭举杯相邀,袖中银簪随着动作轻晃。
萧明远踉跄着去勾侍女托盘,腰间玉佩撞在案几发出闷响。满座朱紫公卿的谈笑声里,没人注意到他广袖中滑落的翡翠玉镯正滚向沈昭绣鞋。当啷一声脆响,花魁赤足踩住玉镯的刹那,腕间金铃发出蛊惑人心的颤音。
"这镯子..."沈昭俯身拾起玉镯,指腹抚过内侧刻着的"萧"字暗纹,"倒像是二房嫡脉才有的双鱼衔珠制式。"
她状似无意地将玉镯举到烛火下,"只是这成色,倒比前年萧夫人赏给明远公子的那对旧了些。"
萧夫人手中茶盏砰然坠地,碎瓷溅到萧明远衣摆时,少年醉眼朦胧间要去捡拾,却被沈昭虚扶住手臂。醉梦散药力催动下,萧明远身形摇晃着倒向右侧花魁。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女子雪白颈侧:"姐姐...这酒...好烈..."他指尖无意识抚上花魁衣襟,金铃在腕间发出细碎声响。
满座朱紫公卿的谈笑声突然凝滞,沈昭看着萧明远逐渐泛红的耳尖,想起三日前从匈奴死士尸体上刮下的"血影蛊"——此刻正藏在花魁发簪尖端。
"明远!"萧夫人尖利嗓音刺破喧嚣,"你竟敢当众轻薄良家!"
沈昭广袖轻拂,染着丹蔻的指尖点上萧明远腕间:"夫人慎言,二公子这是醉后癔症。"她话音未落,花魁突然娇呼着推开萧明远,发间银簪划过少年耳际,一缕血珠溅在沈昭袖口。那银簪尖端淬着的西域蛊毒遇血泛起妖异紫光,正是三日前她在太医院暗格找到的赤蝎蛊。
满座哗然中,沈昭缓缓展开染血的银簪:"此物从西域流民手中购得,经太医院查验,簪芯淬着能致人疯癫的赤蝎蛊。"她将簪尖转向萧夫人,"二夫人可要解释,为何您侍奉太后汤药的贴身婢女,上月暴毙前曾来我药庐求购赤蝎?"
萧夫人踉跄后退撞翻博古架,青玉镇纸滚落萧明远脚边。少年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着扑向花魁,五指死死掐住她咽喉:"说!谁派你来毁我清誉!"
"二公子冷静!"沈昭疾步上前,袖中暗藏的冰袋贴上萧明远后颈。醉梦散药效与蛊毒相激,少年浑身痉挛着栽倒在满地碎瓷中,口中不断涌出黑血——正是西域蛊毒发作征兆。
她俯身拾起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萧尚书常年佩戴的族徽碎片,"下毒的是萧夫人。"沈昭突然转身跪地,从怀中取出鎏金匣,"这是今晨在萧夫人佛堂找到的密信,盖着匈奴王庭的狼头印。"
萧尚书手中玉笏重重砸向金砖,震得博古架上的唐三彩马摔得粉碎:"荒唐!本官世代忠烈..."
话音未落,沈昭倏然抬眸,染血的指尖划过他腰间玉带夹层:"那尚书大人腰间玉带,可是前日西市新开的'波斯铺子'所售?"半幅绣着西域文字的残布从夹层飘落,"听闻波斯商人最擅易容,不知尚书大人这西域口音..."
垂帘后传来玉珏坠地的脆响,帝王玄色龙纹靴踏过满地狼藉。年轻的帝王俯视着跪满金砖的群臣,目光在沈昭染血的袖口稍作停留:"沈昭,你既通医理,且说说这醉梦散要何时放入酒中,才能恰好让明远在敬酒时发作?"
沈昭话音未落,萧明远突然抽搐着呕出黑血,手中死死攥着半块玉佩——正是萧尚书常年佩戴的族徽!帝王眉峰微动,鎏金酒壶突然从梁上坠落。陈年葡萄美酒泼洒在萧尚书官袍,深褐色酒渍中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泛着冷光——正是西域幻术"千丝引"的控尸丝。
沈昭垂眸掩住眼底冷笑,袖中银簪悄然没入发间。这场始于葡萄美酒的局中局,终是借西域秘术与世家恩怨,将萧氏一族钉死在谋逆的耻辱柱上。
"陛下明鉴!"萧尚书突然伏地高呼,"昭阳侯府意图谋害太后,罪不容诛!"他腰间玉带应声而裂,露出内衬上暗绣的匈奴狼头图腾。
沈昭广袖翻飞,半片染血的西域商队令牌从梁上飘落,正落在狼头图腾中央:"三日前西市突发大火,烧毁的'波斯铺子'废墟里,找到了这个。"
满堂死寂中,萧明远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后颈狼面刺青在烛火下扭曲蠕动,五指化作利爪抓向萧尚书:"阿爹...你答应过不会让孩儿变成怪物..."
萧尚书踉跄后退撞上青铜仙鹤灯台,飞溅的灯油在空中凝成血色符咒——正是匈奴萨满操纵尸傀的"血影咒"。
"肃静!"帝王玉珏掷地有声,暗卫瞬间封住所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