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佛堂内檀香盘桓成蛇形,沈昭跪在蒲团上,心中默数着更漏滴答。第三声梆子声响过,太后腕间的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撞上香炉的刹那,机关启动的轻响混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二十年前药王谷的雪景在她记忆深处翻涌——那时她尚是襁褓中的婴孩,被乳母裹在锦被里从密道送出,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烈焰。当太后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时,颈间的胎记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与幼年发热时喝下的那碗雪蛤汤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她忽然看清了佛珠内部暗藏的银丝,那些银丝正与香囊里的金线遥相呼应。
子夜的密道里,沈青梧手持的火折子照亮了墙上精细的合欢图。沈昭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香囊的夹层,一张泛黄的信笺显露出来,上面药王谷主的字迹力透纸背:"双姝之血可破长生局..."
当火舌贪婪地舔上信纸时,密室角落的青铜匣突然映出十二枚冰蚕丝银针——它们与太后佛珠上的檀木珠,竟是一对相生相克的法器。窗外惊雷炸响,惊飞的寒鸦掠过飘扬的经幡,黑羽与白幡在雨中纠缠成复杂的漩涡。沈昭突然想起幼年高热时,乳母喂她喝的雪蛤汤里,似乎也浮着这样的黑羽。
黎明时分的荷花池上泛着冷雾,沈昭将染血的翟衣毫不留恋地抛入水中。青黛捧着素纱襦裙走来时,她正凝视着池面的倒影——昨夜佛堂经卷上的曼陀罗花,此刻正如命中注定般绽放在她眼尾的朱砂痣上。
当一枚古老的令牌从池底缓缓浮起时,新刻的"药"字沾着晶莹的晨露,与沈青梧腰间玉佩的纹路渐渐重合。远处传来更夫沉稳敲响的五更梆子,惊飞了满树栖息的乌鸦。池底的青苔突然剥落,露出下方刻有"永徽三年"的石板,斑驳字迹间隐约可见一个神秘的凤凰图腾。
沈青梧握着火折子冲进密室时,沈昭正用银针熟练地挑开香囊的暗层。那泛黄的纸页上,药王谷主的字迹突然扭曲变形,宛如一条毒蛇的图腾:"双姝血脉相融时..."
她突然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火舌贪婪地舔上信纸的瞬间,映得墙上悬挂的合欢图扭曲变形,如同恶鬼的獠牙。当沈昭的匕首刺入古老的经卷时,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落半片雪蛤干,正是二十年前她发热时喝下的那碗汤药残渣。令人惊异的是,雪蛤干上残留的暗纹,竟与沈青梧心口的疤痕惊人地相似。
晨光透过慈宁宫的琉璃瓦洒落进来,沈昭跪在佛堂冰冷的青石板上。太后腕间的佛珠突然渗出黑色的血液,在洁白的经幡上蜿蜒勾勒出药王谷的地图。当沈青梧带着羽林卫破门而入时,正好看见沈昭拾起太后掉落的玉珏——那玉珏内侧刻着的凤凰图腾,与她幼年乳母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竟然完美地拼合成完整的药王谷令。
玉珏嵌入玉佩的瞬间,佛堂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药人尸骸——那些尸骸的颈间都戴着刻有沈氏族徽的银铃,铃铛里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姐姐当真以为,当年活埋的只有我一人吗?"沈昭举起玉珏,阳光透过精细的镂空纹路在地面投射出一幅完整的密道图。沈青梧突然捂住心口不由自主地后退,药渣在炭盆中腾起的紫烟幻化成妖艳的曼陀罗花形状。
当瓦片碎裂声再次刺耳地响起时,二十年前被活埋的药童尸骸破土而出,他们僵直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一致指向慈宁宫的方向。最前方那具女童尸骸的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银簪——正是沈昭及笄礼上摔碎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