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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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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阙兰因重整衣冠,正式前往王府书厅,着任秉笔一职。

所谓秉笔,实乃为其撰文书,辅朝政之事。阙兰因于镜渊阁阅史千篇,撰史七载,文笔措辞自不必说;又于当朝次辅身侧十年,幸得所授,虽不入朝堂,亦有真知灼见。

下人引她入厅,沐王下了早朝,正在桌前着墨书写,见阙兰因进来,搁笔起身,恭敬拘礼:“昨日言卿在场,本王不便当着他的面与你谈论诗文。老师早就说过,阙兰因乃卓越文士,本王仰慕已久。”

阙兰因着实一惊,连忙躬身:“臣不敢受此礼,请殿下起身。”

“你受得起。”

沐王一手虚托,令其起身,眼中格外坚定,与昨日气质似有变化,道:“昨晚,本王观阅《文心修竹》,见先生批注,喟叹不止,遗憾未能与先生早见。”

“臣不敢当。”

阙兰因在镜渊阁理史七年。前朝之史,因皇帝斥令,隐晦其中,无人敢查。每每半夜,她秉烛而行,记载前朝文史,方才发现白渊大作。当朝大儒的文章为何夹杂在前朝史书中?她很好奇,便搜集了文料考证,誊阅批注。

她知沐王爱词,爱文,便献上此等心血,以表臣情,看来确是对其胃口。

沐王从昨日所赠书卷中,取出一张纸笺,目光凝于阙兰因身上,说:“‘文心所谋处,舍弃万万柔。’先生为何会赠我这样的诗句,本王想知道。”

阙兰因眸光闪动,语意愈发坚沉:“殿下,臣奉裴老之命,辅殿下立于朝堂,自不敢忘却。入了王府,便是王之属。若要同殿下行这条道,心底的柔软自然要舍尽。”

沐王蹙起了眉,怅然看向远处,铮铮道:“既到此处,本王也不藏着掖着,把话说明白了。我志不在朝堂,无意与人争锋,能避则避是我的作风。老师派先生来王府,我是真心欣喜。可你若是想赢功名,那便来错地方了。赤忱文心,不应给予我,我亦不忍耗尽先生精力。你若想走,本王不会拦。”

阙兰因却是悠然一笑,嗔怪道:“臣才刚来一日,殿下便要逐客了?臣撰史七年,怎会在意那些虚名?在王府,在镜渊阁,并无差异。殿下若只爱风月,臣便替您承了那些掣肘。”

沐王一愣:“为什么?”

阙兰因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亮光,仿若穿透一切,追忆着什么:“殿下的词,臣很喜欢。隐于风月的,渗透纸背的,那颗怀阔之心,臣看得见。”

对于这个理由,沐王无言,只是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一股细流在绵延。

阙兰因话锋一转:“殿下若无事吩咐,臣便退下,为您拟明日朝书。”

沐王跌坐在椅上,悠悠传来一句:“今日早朝,淄都御史进京上奏,暴雨自仲秋起,连月不断,淄都盐场,已成倾覆之灾,民愤四起。”

阙兰因:“淄都乃产盐盛地,全国十九都皆依其供应。既成祸灾,陛下当重,可是与殿下吩咐了什么?”

“父皇命本王五日后启程,前往淄都,以亲王身份安抚百姓,稳定民心。”

阙兰因立刻拢袖行礼:“臣与殿下同去。”

沐王瞥向她:“皇命一达,万蚁噬来,虎狼窥伺。先生,不怕么?”

“殿下只是去慰民,救民,有何可惧?殿下安然,臣自当心定而为。”

沐王猝然起身,眼中泛着异样情绪,看着阙兰因,心中空落落的,眼前人有些飘渺,靠近又不得靠近,明明就站在这里。

“让开!”一个响彻王府的声音震了过来,打断了沐王的思绪。

沐王扶额,面上忽作无奈。

阙兰因转身,只见一个锦衣卫大步走进厅堂,蟒纹玄服,一把绣春刀背在脊上,纤长眼睫覆着一双琉璃眼,目光如剑,高挺鼻翼颇具异域神采。比起裴陌,倒是多了一份少年气。锦衣着身,却不失狠辣。

此人走到沐王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大人要我同你去淄都。”

阙兰因觉着他有些奇怪,明明这么近,说话声音还是如此大,还有些不着调。谁料,这人突然盯向自己,还明然指着自己,拧眉道:“请,去趟诏狱。”

“秦云鹤,不得无礼。”沐王肃然喝道,那人却如没听见般,冷冷地注视着阙兰因。

沐王叹了口气:“倒是忘了,他听不见。这是秦小旗,秦云鹤,天生失聪,性子有些古怪。无礼举动,先生别介怀。”

原来听不见。

阙兰因颔首示意无碍,朝秦云鹤笑道:“秦小旗,裴大人有何事么?”

秦云鹤辨别唇语,答道:“没说。”

沐王面露尬色,将少年转过来,面对着道:“裴陌要做什么?阙先生是王府秉笔,即便是你家大人,也不该如此冒昧。”

不等秦云鹤再言,阙兰因朝沐王躬身行礼:“殿下可否准许臣与裴大人见一面?”

“要见面可以,何必在诏狱?”

阙兰因瞥了一眼秦云鹤,淡淡道:“裴大人与殿下情谊深厚,必是得到消息,派心腹前来相助。此时召臣去诏狱,想必与淄都一事有关。”

沐王有些犹豫,裴陌会不会,是不是……只是眼前人之风度,莫名让他安心,好像不必恐惧什么。

阙兰因又补上一句:“让崔参领陪我同去,殿下可放心?”

***

一路上,崔溪一直以“可怜”目光望着阙兰因,一只小羔羊。

自家王爷与这位诏狱头子交情颇深,倒是苦了手下的人。每次奉命去请镇抚使,这位大人常常几日几夜待在诏狱,不去那儿还找不到人。

崔溪进过诏狱多次,每次出来都是一阵恶心。他实在担心文弱的阙先生会受不住。

阙兰因被那怜惜目光一直罩着,苦笑道:“崔参领,我真的没事。”

崔溪压低了声音,两眼睁得圆溜,似在回忆什么可怖画面,“先生,裴陌在王府还像个人,在诏狱那就是个,恶鬼。”

崔溪声情并茂,阙兰因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想起裴陌的面容,又觉着有些趣味。

这时,已临诏狱。

崔溪很怂:“阙先生,我就不进去了,在外候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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