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穿堂风扬起栏边那绯红的纱幔,卷不走阵阵浓郁的酒香,丝竹管弦之声传得甚远,和着婉转的歌声,勾得人心弦一波三折。精雕细琢的画舫后追着大宣最繁华地方——卞京,舫下的湖水倒映着三千华景,被划成阵阵涟漪,漾漾晃晃,扑又慢悠悠地再拼成一副盛景图。
稍有地位的小厮领着绫罗锦衣的舞女,沿着弯弯折折的木梯,各自端着漆盘往最顶层走去,到半路遇上另一个小厮,急的满头大汗地抓住他,忙道:“你在这儿呢!主事找我俩呢,快跟我走!”
“走不开啊我,几位公子还等着我伺候呢,迟了我可担待不起。”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后者便了然道:“那你快去吧,我替你向主事说明了,千万别耽搁了!”
来到顶层独一间的雅间门前,小厮压低声音对身后的舞女道:“姑娘们都是各家的翘楚,平日里也是千人追万人捧的,但今日你们要伺候的人可不一样,还望姑娘们都仔细着,若是把里面各位大人伺候的开心了,荣华富贵必然是少不了的。”
云想是曾是锦康郡风月府最出名的舞女,而风月府更是天下闻名。她前不久应玉露台老板邀约,前来撑场子,没几日就名动京城,今日更是被点名要她前来。
她回头看过众人手中的漆盘,里头皆是各样精致的吃食,连装盛的器皿都是压着颜色、样式挑出来的。能让这么多有头有脸的舞姬前来端杯候盏,想来这些人的身份必然不会只是普通的达官显贵。
她们垂首默声随小厮进入雅间中,酒香味儿扑面而来,让人倾醉。
铺天盖地的绯色轻纱软帐之外,最有名的乐府班子各司其职,隔着纱幔,几人对坐为两排,曲水流觞,酒液上玉碟轻浮,缓缓转过每人面前,每一碟里的点心只有那么三两块,精致玲珑,金樽玉液琼浆,推杯换盏间让人不知身处何处的。
小厮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去,殷勤地道:“这些是来为各位爷助兴的姑娘,舞技一绝,是我们老板特意从各家请来的。”
云想刚想偷偷抬起头观察一下四周,冷不丁的一直手搭在她的肩上,顺势抬起她的下巴,秋香色锦袍的公子口中衔着玉杯,缓缓抬头饮尽一杯酒,双眸却低垂斜来,略显迷离得盯着她。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啊,我倒是从来没见过。”
他面容生的俊逸,温热又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云想的下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淌进衣领,手臂端着空杯往后一递,立即有人为他添满。
“你叫什么名字啊?芳龄几何?喝一杯吧。”
云想看了眼递到唇边的酒,温声道:“奴家云想,今年十六,公子恕罪,奴家不会喝酒。”
“啊……是不会喝酒还是不愿意领我的情啊?”
他语气中摸不清楚是恼是怨,云想垂着头不敢看他,连连福身道:“公子多心,奴家怎敢驳了公子好意,实乃奴家体弱,大夫说不得饮酒,所以自幼只钻研舞艺,只为能让公子更加欢喜。”
她生的娇弱,微微皱起眉时我见犹怜,盈盈身姿似是要被风拂去,叫人心疼。
那公子还欲再说,却让人利落地打断了。
“瞿汤,要喝酒滚过来和我喝,不必与姑娘家浪荡。”
——定夷侯,瞿汤。
“哎……果然还是重彧最会怜香惜玉,”瞿汤摇着头,又喝下一杯酒,扶起云想,笑眯眯道:“云想不害怕,你只站在这儿就已经让本侯十分欢喜了,看眉头紧皱的。”
他抬手轻轻刮过云想的脸侧,似有发现般道:“不过你眉眼间倒是有几分像重彧啊,尤其是皱眉的时候。”
旁边嬉笑的几人一听这话立马看过来,天青色长袍的公子放下玉箸,走到近处来细细打量。
“啧,还真是,竟然比重华姐还要有几分相像。”他回头招呼立在舆图前的人,“重彧你到这边来,让我仔细看看。”
云想壮着胆子抬头,顺着看过去,只见雅间里还撑起来一副舆图,图前一人身着玄衣,负着手长身玉立,大袖口和衣摆上绣着祥云仙鹤,转过身时,腰间束带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一双凤目与云想正对上,款款风流,眼尾压的深,烛光下投下一道阴影。
云想连忙收回视线,遥遥一拜,“见过相爷。”
——大宣的宰相,重彧。
重彧只打量了她一道,便冲那人道:“瞿汤喝多了,你也喝多了吗?我记得安南王不是不准你喝酒吗?”
安南王府世子百里辰一脸晦气地坐回原位,摆手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奏乐!”
舞姬们将自己手中的漆盘递交给布菜的侍女,在雅间正中摆好姿势,待音乐缓缓响起,摇曳生姿,轻舞霓裳。
重彧回过身,素色的指尖轻碰在舆图上,往下划去,在一小块阴影处打了个转,又往右上方移去,在一个地名上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