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处暖阁。
玉虚仙师萧练嫄正与赵鹭鸶谈笑风生。
小侍女毕恭毕敬地捧着锦匣,径直跪在赵夫人脚边,启开香匣要她垂看。
玉虚仙师的话儿也一并递与了赵鹭鸶:“微薄小礼,赵夫人可千万不要推辞呀。”
赵鹭鸶并不去看那匣中所储何物,便两指一点,那长匣又合上了:“上师怎么…怎么又见外了呢,令爱受的罪也够多了,我既留守宫中,与上师行个方便,有什么难办的呢。”
“可见夫人利害,在我们看是天大的事,到了夫人眼里,不过是一粒尘埃。然到底不能白白要夫人舍情啊。仙芝,这点子小顽意,你夫人不稀罕,你就拿去罢。”
“欠夫人的这份情谊,只好等着夫人来讨的时候,我再还了。”
同六夫人并无一点儿来往的玉虚仙师,尽管刻下心底发疑这赵鹭鸶为何如此殷勤,面上却是始终不昭一星半点,反而敷足了客气。
赵夫人的侍女仙芝,忙屈膝下来:“谢上师的重赏。”
赵夫人那圆溜溜的眼睛,闪了闪精光:“上师才真正是个活神仙呢,可不正有一桩情要向你讨求呢,你这样说,我哪儿好意思张口了。”
玉虚仙师“哦?”了一声:“你才是真见外呢,我不过是个游士,身上哪儿有什么东西值得夫人亲自讨求?”
“我有个糊涂兄弟,犯到了张侍郎手里,我与他交情再好,终究不如上师的一句吩咐好使。”
骤然间,玉虚仙师柳眉轻颦。
“夫人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同夫人这会子才是一见如故呢,那张侍郎,实话告诉你,我连见都没见过,吩咐这话可不能乱说。”
随侍在侧的周仙嫔,甫一觉察出来,便暗道不好,待玉虚仙师说毕,旋即甜甜接道:“上师,杨夫人可在观中好等呢!再迟一会子,她可就要派人到迎仙门催了。”
“都道吉人自有天相,夫人的兄弟再糊涂,也糊涂不到哪儿去,莫说是一个侍郎了,就是尚书宰相,也不敢不给夫人面子,夫人派个小丫头知会一声,就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啦。这……你也听到…太对不住了,有约在身,回见。”
便抬身走了。
赵鹭鸶怒急反笑了出来。
她一面平息着怒气,一面在阶前追到了玉虚仙师。
“上师才是一尊真佛,妾身那作死的兄弟唯有在佛前忏悔,才能得着真正的宽恕,留下命来呀。”
她悲咽着说出一句。
玉虚仙师稍一寻味,即刻领意到了什么似的,步履缓慢了下来:“夫人,赵夫人呀。”
紧接着便驻身不动了,玉虚仙师以很是认真的神色看向赵夫人:“我也只好舍了这张脸皮去求一求张侍郎了,毕竟任谁也不敢拂夫人的意呀。”
赵鹭鸶匀了匀兰息。
她腕力殷柔地搀住了玉虚仙师,扶着她一步一步地下了阶台:“上师这是看不得凡人受苦。”
赵鹭鸶的心病既有了能够舒痊的前兆,与玉虚仙师分手时,脸色也有了三分娴和:“不敢再耽搁上师赴约了,还请上师放心,妾身一定好好照顾令爱。”
含凉殿。东阁。
“夫人,她出手好阔,送给夫人一个大宅子呢。”仙芝从匣内拿出了一张地契,扬了一扬。
已闲卧在榻上的赵鹭鸶,眼睛仍旧紧闭着:“是哪里的。”
“再捶的重一些呀,没吃饭呀。”为赵鹭鸶捶捏腿肉的小丫头,登时依话又使了二成的劲儿。
“常乐坊。”
“你差几个人先去瞧一瞧有什么少缺的,倘若一应都是齐全的,你就带着你的一家老小去住着罢,到底比你现住的强些。”
仙芝忙跪到脚踏上磕头:“谢夫人赏赐,可……仙芝想……”
“还有平原县主……”赵鹭鸶见状,立马改了腔:“想说什么说什么啊。”
“拨了橙香那几个去伺候平原县主了,橙香方才从西阁过来,对我说,平原县主一切都好,还很喜欢她们。”仙芝禀报道。
“好,你选的人我放心,这十来天千万不要放她出房门,多叫她们劝着拦着些,病情若是加重了,我可要问你的话。”
一个浓懒的呵欠从赵鹭鸶唇里溢出,仙芝快言快语道:“仙芝不想带他们去住。”
“嗯?”赵鹭鸶迷惑了,睁开了倦眼,看了看她。
“他们整宿整宿的吃酒赌钱,还弄来好些个人……仙芝实在看不过去了,早想求夫人把他们处治了,只因夫人这两天忧心事情也多,所以才不敢讲给夫人听。”
“你治不了他们?”平平地问道。
“婶子拽着侄儿在祖母面前又哭又闹,祖母骂娘,娘骂……”
“行了,歇着去罢,我知道了。”
仙芝如释重负地掩上了房门,便慢悠悠地顺着游廊经过西阁,去往西殿。
耳力甚强的李绣衣听到了脚步声后,高声问道:“是谁?”
仙芝停候在毡帘前回道:“奴婢是含凉殿二等侍女仙芝,在南阳郡夫人手底下做事。”
须臾之后。
“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桃香为其打帘,她朝仙芝比划了一个蜷拢的手势,这是“谨慎回话”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