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顾言问,“怎么报?”
“杀了陆鸣宜,如何?”
“凭你?”顾言冷笑,眼中讥讽,“只敢在梦里挑唆的宵小,你在怕什么?”
他嗤道,“怕我,还是怕陆鸣宜?”
“冥顽不灵。”那人像是被戳中了痛点,温柔表象被撕破,抬脚就踩上顾言的膝盖骨,顾言甚至听到了自己膝盖碎裂的声响,但意外的并没有疼痛传来。
“忘了,你现在是个废人了,这些部位没有痛觉。”那人残忍的笑,一手抚上他的胸口,五指张开,指甲慢慢变长死死的陷入他胸口的肉里,穿过胸腔直奔心脏,“你不给,等你魂飞魄散我也一样能拿得到,你躲得过么?”
“唔……”顾言痛得皱了眉,神经被拉扯着,脑袋像被狠狠扎刺,心脏被拿捏的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也曾发生过,在云巅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有那么一个人一掌向自己袭来,手探进了自己的胸腔……
不,不对,那不是陆鸣宜。
顾言猛地睁开眼,疼痛的感觉依旧,他神情还有些恍惚,同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陆鸣宜的手正好探进他胸口。
“……”顾言问,“你在做什么?”
梦里梦外,疼痛像是会传染,顾言身体的反应真实而直接。
陆鸣宜见他醒来,似乎松了口气,“你一直在发抖,胸口的伤在流血。”
“我做了一个梦。”顾言顿了顿,犹豫着开口,“陆鸣宜,我梦到了一个人,他说我和你非同类,只能活一个。”
“不用理他。”陆鸣宜似乎并不意外,“他被我封在猡河,不甘心就想来找你麻烦。”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那人是谁?”顾言问。
“聿脩。”陆鸣宜神情倨傲,“除了他没别人了。”
“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陆鸣宜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模样。“他不敢来惹我,就只能挑你。”
顾言皱眉,“但是,他要我的心做什么?”
陆鸣宜手明显的一顿,顾言看在眼里,“他想要的是忘川里的那颗带有圣妖妖力的琉璃心吧!”
“我会去解决他。”陆鸣宜说,“你不用在意,他伤不了你。”
顾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傻子,那人真正要的是你的命啊!
心跳检测仪发出声响,显示器上的线条渐渐趋于平稳。
陆鸣宜轻轻坐到床侧,微微俯身,一双眸子沉沉的,盛着潭石。
他穿着简易的现代装,领扣只系到了第三颗,露出好看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条款式老旧甚至是泛着青黑的项链。
顾言顺着项链的线条往下看,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吊坠,一半慈悲佛面一半阴暗鬼脸,交替着形成了一张诡异的半面佛。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顾言脑子里自发的冒出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喃喃问道,“你一直戴着它?”
“嗯,我有记忆以来就戴着了。”陆鸣宜取下来,放在手心里摩挲,“这是上古神佛之像,我戴了这么多年,早有了灵性,给你吧。”
他说风就是雨,将那项链扣在了顾言脖子上,“它能降妖亦能除魔,做个护身符也是挺好的。”
吊坠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在沾上顾言的皮肤时像是突然有了意识,自发的贴得更紧了,恨不得钻入他的体内。
顾言感觉到烫人的熟悉感,一股清热之气从那半面佛身涌出,流向四肢八骸,细碎的记忆也一点点的从脑子里闪过。
流水迢迢,跨过了上万年,从宇宙鸿荒至六界大成。
身边永远梵音淙淙,祥瑞蓬始,他一个人守在大梵天,渡着这人间无量,一天天一年年,忘却了时间。
直到某日,他推开无量殿门,见到了大梵天除他之外的第二人。
一袭红衣的男子半醉半醒斜倚蒲团前,乌发墨眉,醉眼轻挑,绝色皮相风情万千,“你就是这天地无量之主?超脱六界,法印无边,他们说你无欲无求至善至圣,我来看看。”
这一看,万年纠葛。
顾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想起来了,这半面佛是他的东西,记不清多少年前,他把它戴在了陆鸣宜的脖子上,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叫谢独。
他曾经超脱于六界,不系于天地,不受制于命。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
而如今……顾言闭上了眼,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那煨烫在皮肤上的东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随着它的回归,所有的记忆冷风过境般将他裹挟,这里面霜雪千年,风月千年,凑齐了他生命中完整的生死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