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像个机器人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这这这也太羞耻了！

陆鸣宜放下杯子，侧过身坐在他一旁，“这样方便。”

他伸手摩挲着顾言的手指，这人现在的手比少年谢独粗糙，但骨节分明，细长白皙，只是上面血痕遍布，青紫几乎盖住了原本的肤色。

他捏了捏，看向床上的人，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顾言还在回味刚才那渡水的余温，察觉到陆鸣宜的视线，眨了下眼睛，“怎……怎怎么了？”

“没怎么。”陆鸣宜移开了视线，一点点的摸着顾言的四肢，像是在细数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那里叫忘川。”陆鸣宜说。

“什么？”顾言没懂。

陆鸣宜也没解释，悠悠道，“谢家的灭门虽然是苏南所为，但也是我推波助澜的。”

顾言静静的听着，心里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

“虽然我们是仇人，但是我却见不得别人对你不好。”陆鸣宜说，“这很矛盾，仙盟大会你瞒了我什么？”

顾言不说话。

陆鸣宜的手挪到了他的脸上，轻轻的摸着，“我等了107个人，才等到的你，谢独。”

顾言一怔，不怎么敢直视他，垂下了眼睑，“我不是谢独。”

越是否定越是心虚。

陆鸣宜并不反驳，“苏南被下了禁言说不出来。”

顾言莫名的有些慌乱，眼神闪躲。

陆鸣宜在他的脸颊上捏了捏，“谁伤了你？”

一语双关，顾言听了出来，是问的谢独，也是问的顾言。

忘川里，最后那一战，陆鸣宜终究是发现了端倪。

谢独没有那么弱。

而在现世，他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有人蓄意所为，只为让他生不如死。

顾言轻轻的扯了下嘴角，“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理论上是。”陆鸣宜说，“但……有时候人力不殆。”

“你在忘川可不是这样说的。”

“现在不在忘川。”陆鸣宜收回在他脸上乱画的手，“不是吗？”

顾言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在忘川很久了吗？”

“不是很久，几千年而已。”陆鸣宜的声音淡淡的，“我在忘川中沉睡，在忘川外清醒。”

忘川，忘川，忘却前尘，不问过往。

“忘川好吗？”

陆鸣宜沉默了，看着顾言的脸，“大抵是好的吧！”

智能音箱自动切换到了音乐频道，里面播放着舒缓的歌曲。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幸福来得好不容易，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

这歌词，顾言听得浑身不自在，太感性了，他舔了舔嘴唇，说，“掌教大人，能劳烦您帮我换一件衣服么？”

他想了想，改了口，“或者让卜喜给我换。”

“现在你不嫌弃他了？”陆鸣宜坐直了身子，找了件睡衣。

“我想，他可能比较专业一点。”

陆鸣宜看了看他肩头下面晕染出的一片深色：“……”

最后还是陆鸣宜给他换的衣服，期间这人摆放他上半身的时候，他的后脑勺再次亲吻了一下床头的木板。

顾言已经放弃抱怨了，终于明白为何在忘川时，自己会被这位掌教抱着撞成一头的包。

彼时，他以为这人是故意的，如今释怀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顾言有些疲惫，身体依旧疼痛，他在极度不舒服中睡了过去。

“他变了好多，以前性格也不是这样的……”迷迷糊糊间，顾言听到了卜喜的声音。

“缺了一魂。”陆鸣宜说，“忘川还有多久修复好？我要带他进去。”

“预计还要二十四个小时。”

“这么久？”陆鸣宜的语气有点不悦。

“你强出忘川，对分支系统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他顿了一下，“有另一个本该继续任务的宿主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谁？”

“不知道。”

“检测不到他的任何信息。”卜喜很困惑，“而且他能干扰我。”

两人没再说话，顾言想陆鸣宜此刻肯定又是摆出了一副高冷的样。

他始终半梦半醒，脑子里像是装了幻灯片，不停的切换着场景，忘川、现世，最后成了他现在所在的别墅，却是初中时候被关进去的清水房模样。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向他，山里的夜太黑，顾言看不清他的脸。

只听见他说，“你甘心？”

“你是谁？”顾言发现他依旧动不了。

“我是聿脩，是你的朋友。”那人说，“陆鸣宜让你永生永世生魂不得归，你不要再信他。”

“再？”顾言抓住了重点。

“你们本就非同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人伸手，“把你的心给我，我们才是同类，我替你报仇。”

那人声音温柔，像是对阔别多年的耐心劝诫，“你修为尽毁，行之将死，都是拜他所赐，你不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