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贵妃娘娘吸入量少又及时发现,只是产生幻觉,没有危及性命,贵妃娘娘不放心,命臣前往露藻宫为晏贵妃诊治,同样也在晏贵妃宫中发现被投毒的白烛。”
林双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递到沈良时手中,她翻到其中一页,递给王睬,道:“襄妃说的不错,这些蜡烛都是由护国寺的师父亲手制作,再送到宫中来分发,每日一共几只、分到哪个宫里、剩余几只都有记录在册,于是臣妾命人查了内务府的记录。”
“陛下请看,八月十七之前,每天送来的蜡烛都剩下三十四只,这些都会被送到供经殿中全部燃尽,但之后就剩下三十八只,臣妾想,是有人用掺了曼陀罗的蜡烛顶替了原本送到嘉乾宫和露藻宫的蜡烛,所以会多出来四根,有零有整不会是巧合。”
“并且也是在十七这一天,原本一直负责往嘉乾宫和玉鸾宫送东西的两个小宫女被换下去了,换成了两个年龄二十五左右的宫女,而再过不了多久,就该是放适龄宫女出宫的日子了。”
“臣妾让人查了两个宫女的身世,没有查出什么,但在她们所住的房屋后面,发现了未销毁的曼陀罗花粉和掺了毒的蜡烛,底部还仿刻有护国寺的标记,且在她们屋中搜查出来两张‘放逐令’和几张大额银票,放逐令上写的主家就是裕妃和襄妃的母家。”
两张鲜红的放逐令被皇帝扔到裕妃和襄妃面前,“你二人作何解释?”
裕妃稳住心神,镇定道:“陛下,这放逐令上并没有盖章,完全可能是她自己写的,用来诬陷臣妾!”
沈良时叹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如今两个宫女已经被送到慎刑司审问,陛下静待结果便是。”
襄妃上前柔声道:“陛下,重刑之下必有冤屈,如何能信?”
沈良时福礼,道:“陛下,请提中秋夜当晚的御膳房宫女。”
不多时,桑朵被人架着带到凤仪宫正殿中。
与此同时,沈良时亲手在两张新的放逐令上盖上自己的金印。
沈良时将放逐令拿起展给桑朵看,“桑朵,你将中秋当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来,本宫可放你出宫和你母亲团聚,也可以给你自由之身。”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裕妃,道:“本宫虽不是善主,但一向是说话算话的,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知道。”
桑朵眼中蓄起泪来,她挺直跪着的身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拿沈良时手中的放逐令,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上面每一个字都没有问题后将其仔细叠起贴身放入怀中。
眼泪顺着她脏污的面庞流下来,这个已经在宫中熬了十六七年的姑娘泣不成声,只会不停地对着沈良时磕头。
“陛下,奴婢是御膳房最下等的宫女,平时都只能干抱柴烧火的活,本来轮不到奴婢为皇后娘娘的汤看火的,是月前,裕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问奴婢是不是有个母亲,又问奴婢想不想出宫,她说只要帮裕妃娘娘做完此事,就放奴婢出宫,还能帮奴婢脱去奴籍,让奴婢与母亲团聚。”
“姑姑给了奴婢一包泻药和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让奴婢趁机放入负责皇后娘娘膳食的宫人食物中,奴婢则瞅准时机替他的活,然后将那包粉末放倒汤中,事后只管往外跑,如果被捉住了就一口咬定是昭禧贵妃和晏贵妃。”
“贱婢胡言!”裕妃拍案而起,猛地上前踹了桑朵一脚,又扑向沈良时,长长的指甲在沈良时脸上划出一道红痕,她指着沈良时恶狠狠道:“是你!是你买通她让她这么说的!你胆敢污蔑本宫!”
沈良时捂着自己的脸,慌不择路地抓住林双,不知是疼还是怕,眼眶红起来。
“林双!林双!我的脸?!是不是破相了?!”
裕妃见她哭了,怒不可遏地扑上来抓住她,“你还要装!”
殿中乱作一团,宫人纷纷上前抓住他二人要将她们分开,裕妃骂声和沈良时的喊声吵作一团。
林双一手抓住沈良时的手腕,一手扣住裕妃的食指一掰,那只划过沈良时脸的指甲直接掉落在地,裕妃被她推倒在地,血从她食指指尖涌出来,疼得她大叫起来。
万慈安连忙上前为她止血。
另一头,林双安抚住沈良时,拉开她捂着脸的手,道:“没破,只是肿了。”
迦音取来消肿的药膏为她涂上。
皇帝扶额,道:“裕妃、襄妃,你们还有话说吗?”
裕妃不顾伤口爬上前去,哭天抢地,“陛下这都是污蔑啊!您都看到了,她给了这贱婢这么多好处,这贱婢一定是被她收买了!”
桑朵连连磕头,“奴婢说的都是真话啊!请陛下恕罪!”
“若非你收买她陷害贵妃,为何要派人给在慎刑司中的一个小宫女下毒?”
裕妃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说话的林双。
“那日我去慎刑司询问审查情况,却见这宫女不过几日就被饿得皮包骨,身上伤口溃烂不止,今日白日我又去看她,见她身上有大小黑斑,不是你下毒是什么?就在刚才我带着太医闯进慎刑司,她已经倒地不起,下毒的太监现在就关在慎刑司,你可敢与他对峙?”
裕妃瘫倒在地,口中喃喃不停,“不可能……”
林双道:“你将她母亲从西北拐来京中,以此威胁她,若非贵妃派人报到盛京府,她母亲就被以逃奴的身份处死了。”
裕妃再说不出话来,一旁坐着的襄妃上前掩面而泣,道:“裕妃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做出这种事来啊……”
“襄妃娘娘先别哭,你也脱不了干系。”林双从袖中拿出一枚铁片递给王睬,“你弟弟这个御林军当的好威风,在宫中想杀谁就杀谁,点香阁的刘副总管也没能逃出他的手。”
“我看过刘公公的尸体,他的中指指甲断掉一半,猜想是因为临死挣扎时抓到了什么,于是让人在渭宁别馆湖边找了找,找到了这枚铁片,看样子是宫中御林军身上的盔甲脱落,渭宁别馆洒扫的的宫人好几次见到你弟弟在湖边找什么,应该就是这个吧,是与不是一对便知。”
皇帝的视线从手中的铁片上移开,带着研究的意味看向林双,道:“贵妃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心细的宫女,看上去平平无奇,做起事说起话来倒是条分缕析、不畏不惧。”
沈良时忙道:“陛下忙于国事,宫中宫人这么多没见过也正常,她是有些小聪明,就是生性懒惰,所以臣妾一直不爱带在身边,眼下证据俱全,陛下还是了处置裕妃和襄妃二人,早日放晏贵妃出来,让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安息。”
皇帝摆手道:“不急,钗子的事还没清楚,晏贵妃未必清白。”
沈良时拿过先前的册子往前翻了翻,递还回去。
“金钗一事更为简单,被杖毙的恭嫔以前是臣妾贴身伺候的宫女,她在我身边伺候时盗取了陛下赏赐的金钗,藏在自己宫中,后来内务府清查她宫中的财务时,查出来记录在册的就有这只金钗,去找却发现不在库中,晏贵妃手中那对早就丢失,按照这样的样式派人暗中打造一只以假乱真也不是问题,一切臣妾都已交由内务府和慎刑司去追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所以,晏贵妃本无罪,但还是将所有罪责一并揽在自己身上了。”皇帝合上册子,扔在手边的小几上,轻轻颔首,“朕一直以为你与她不对付,却不知你二人关系如此好,好到你首饰上的东珠上哪儿有道划痕她都知道。”
此话一出,沈良时心神一震,却还是沉静道:“陛下既知我二人不合,往后就不必再赐我们一样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