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洱正将那人的尸体往外拖,地上留下几道血痕。
程湍一直站在门外,等临洱将地面上的污渍都打扫个干净,他将门关上,点燃屋里的灯,走到晏然面前,半跪下来。
程湍小心翼翼地将刀从她手里抽出来,将那染血的帕子放到一边,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心。
晏然都随他去做了。
擦完手,程湍也坐到地上,“我……”
晏然回神,看着程湍,笑了笑,“那人就是在余家开棺掘尸的两人之一,这伙人,应该是周派来的。程大人,你被盯上了。”
程湍听完这话,一把将晏然抱进怀里。
他手微微颤抖,他还是觉得晏然很瘦很轻,软得像没有骨头。他用了些力气抱紧她,勒得晏然有些喘不过气。、
她没有动。
“对不起。”程湍低声地说。
他没想到杀人这事还需要她亲自做。
接着还是那一句:“有没有吓到,有没有害怕?”
“没……没有。”晏然费力地从嗓子眼里说出几个字。
听到回应,程湍松开晏然,看着晏然的眼睛,觉得她的眼瞳更加深了,衬得周围的白近乎透明。
眼睫微微翘着,和今晚以前见到的其他时刻的她没有差别,但可怕的是,他感受不到她的情绪。
“后边我会料理好,你……这会还要睡吗?还是跟我去书房?不待在这里好不好?”
晏然点点头,她确实很难再睡下,睡下估计也全是那些梦,平静的日子里无法摆脱那些梦,惊悚过的瞬间更是入睡就会相见。
“我去前面吧。”
她觉得程湍也吓得不轻。程湍拉着她起身,看她行动自如,可以自己走,便和她一同走出去。
门外就站着一袭白衣的,郑清庙。
程湍停下来,拉着晏然的手没松,但看着郑清庙的脸色极差,狠厉之色就要溢出来。晏然没懂他怎么忽然就停住了,看了眼程湍,也被程湍的神情吓到。
“怎……”晏然开口,但程湍直接将晏然拉走,大步地往前院走。
程湍将晏然领到书房里间的小卧房里,晏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床上。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精神很好,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正是不会睡觉的。
书房还在收拾,凌乱不堪。程湍整理好一些文卷,也进了里屋。
放了个软垫在地上,将文卷放在床上,他端正坐着,展开文卷。
晏然看了眼身旁的文卷,大多是江表的消息。
“你……没有受伤吧?”她实在看不出什么,程湍一身黑的,也没有什么血迹流到手上,流到地上。
程湍抬眼,“没有,这时候了还担心我?”
“我……”晏然被问得不知所措,程湍将文卷又重新收起来,拍了拍垫子余下的一块儿,“过来坐。”
“为什么?我就不打扰你……”
“我有点怕。”程湍笑笑。
“哦。”晏然一愣,很乖地坐到地上,几乎紧贴着程湍,一半肩膀就叠着程湍宽大的臂膀。
程湍又往里靠了靠,晏然就在他的怀里了,程湍放下文卷,打算促膝长谈。
“晏然,我虽是状元,但少时一直习武。”
晏然侧身看他。
“我小时候一直和我的奶娘生活在一起。我奶娘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武术剑法还是琴棋书画、礼仪、膳食,她都会一些。”
“那时候我不怎么喜欢读书,家附近也没有书院,所以我就习了武。”
“奶娘对我习武要求近乎苛刻,但我几乎都可以达到,之后的很长时间虽没有再精进,但也是不差的。”
“所以,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弱书生。”
不是遇到刀剑就会受伤,遇到坏人就要躲起来的那种文弱之人。
晏然惭愧笑笑,她其实清楚他有习武的底子,但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面临的每一次危机都要以死收场。
果然还是混淆了,她也总是纠正自己:不至于,现实和梦有差别。
“我能问,为何你后来又去了江表吗?你的奶娘……”晏然小心翼翼开口。
程湍将床上的薄被拽下来,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拢住身前的人。
“十几岁的时候突遭变故,我们被一伙人盯上。奶娘带我逃,但她没能逃走,为了救我而死。”
晏然转身看着程湍,小脸惨兮兮的,程湍揉了揉她的脑袋。
“奶娘临死前交待我说要去江表哪个地方找谁,让我好好活下去。等我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到了江表,找到那户人家的时候发现,那不是一户人家,而是江表望族程氏,而我原来是程氏在这世上最后一丝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