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声响在嘈杂的环境中丝毫不显,他们的离去仿佛只是风过无痕,雁过留影,梁宫内所有人都慌乱匆忙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场动乱一直持续着,仿佛是梁宫的一场浩劫。
宣正殿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原本萧悯入目皆是夕阳的金黄,而现在,黑压压的身影踏入殿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们挡住了落日的颜色。
萧悯依旧坐在地上,只不过抬起了头。
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们的黑甲上还染着斑驳的血迹,手中握着的剑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滴着红色液体。
风尘仆仆,杀意正浓。
黑甲士兵忽然退开,殿外走进一人。
那人虽然眉目俊朗,隐隐透着器宇轩昂,但他铠甲冷然,血气翻涌,周身散发着一股煞气。
左右将士见他,纷纷恭敬道:“彭城王。”
彭城王李兴业,魏帝第五子,同时也是魏国赫赫有名的战场杀神,能征善战且手段残暴。
李兴业看着萧悯,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你就是那梁帝萧悯?”
萧悯还未回答,只见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便指着萧悯道:“没错,他就是梁帝萧悯!”
此人正是徐安童。
徐安童谄媚地对李兴业笑起来,仿佛是一只不断摇尾巴的哈巴狗,他恭敬道:“彭城王殿下,他就是梁帝......不对是梁贼萧悯!”
不得不说徐安童见风使舵的本事高超,昨日见了萧悯还一口一个陛下,那谦卑恭敬的模样恨不得对萧悯五体投地,如今建康城破,徐安童见了萧悯一改往日的恭敬,哪里还有什么梁帝萧悯,只有梁贼萧悯。
萧悯看他现在这样,顿时笑了。
这笑不仅是对徐安童,也是对他自己。
李兴业见徐安童如此称呼萧悯,便嘲讽道:“好歹是你曾经的陛下,听说他以前待你不薄,如今你这样称呼他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徐安童闻言,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对李兴业说道:“彭城王殿下有所不知,这梁贼萧悯实乃昏君,梁国在他的治理下是一日比一日差,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虽然他待我不薄但我心知他并非明主,多年来我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弃暗投明,如今我大魏灭梁是顺应天意,所以我更应该在这个时候与他划清界限以示我归顺大魏的决心!”
他说的言之凿凿,仿佛真的是早有此意,对萧悯的昏聩之事看不下去,如今归顺大魏是他心之所愿。
李兴业讥笑一声,并未再对徐安童言语。
他生平最看不惯卖主求荣之人,这徐安童巧言令色,但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改不了他是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忠臣不事二主,这等没骨气的小人他向来是除之而后快的,但念在徐安童毕竟刚刚才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也算有功,他便留他一命,只是虽然留他性命,但也不会任用他。
一个小人罢了,无关紧要之人。
李兴业将视线放到萧悯身上,冷然道:“梁帝萧悯,你的死期到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悯忽然哈哈大笑,像是疯了一样。
李兴业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萧悯道:“我是在笑自己识人不清啊,听信了他这样的小人反而疏远了真正的贤臣,我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真是活该。”
萧悯是真的后悔了,他知道徐安童是一个小人,他也知道徐安童曾陷害过许多人说过许多人的坏话,但那时他从不在意,他觉着就算徐安童在怎么卑劣再怎么构陷他人也无伤大雅,除了萧悯本就不太相信那些人以外还有就是他觉着凭借徐安童的一己之力是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太大影响的。
可是今天,他发觉他错了。
不要小瞧一个小人的危害,他可以牵动许多,直至动摇整个江山。
“你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你可以上路了。”
李兴业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看向萧悯。
萧悯沉默了一下。
李兴业见状,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动手。
萧悯此时起身,他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些人,他道:“且慢,朕好歹也是梁国的皇帝,一国之君,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处死的?朕要自己来,皇帝有皇帝的死法,给朕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李兴业默许了。
萧悯缓缓移步,走向殿外,踏出殿门之时他又回过头看向李兴业。
“朕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萧悯回忆起谢玉真,眼中出现不舍,他道:“如果可以,请放过朕的爱妃吧,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男人的失败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