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萧悯这辈子可谓是顺风顺水,从没有令他憋屈的时候,至少在今天以前是这样的。
他一出生便是皇家子弟,父皇子嗣单薄,待他稍大一些的时候就将他立为太子,而后十余年他这储君的位置稳如泰山,尽管他的资质并不是十分优秀,且经常玩心大起做些胡闹之事,但有父皇在,他一切都不用担心。
登基之后,他更是释放天性,没有人能压制他,他整日醉心于玩乐时常不理政事,他过得自在,随心所欲。
似乎他已经享受了太多的东西,抛开祖宗基业不谈,如果人可以得到满足的话他此刻好像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哦,唯一令他现在有些遗憾的便是他的爱妃了。
想起他的爱妃,萧悯原本灰暗的眸子顿时亮了一瞬,他的爱妃,他最爱的女人,也是在他心里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人。
她那么美,那么妍丽,像是一朵鲜艳的月季盛开在寂静的宫廷中,在遇到她之前,他总是觉得宫里死气沉沉无趣得很,是她的到来让他久违地感觉周围的世界亮了起来。
如果他再早些遇见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再多和她相处些时日。
他答应了立她为皇后,可惜现在没有办法兑现了。
想到此处,萧悯的眸子又暗了下来,他有些想爱妃了,这两天太过繁忙都没能去看她。
早知有今日,他就该日日和爱妃待在一起的,不然此时也不会这样遗憾。
魏军已经攻进建康了,想来不多时就会出现在这里。
人固有一死,但大多数人都是怕死的,萧悯也不例外,他怕死,一想到稍后的魏军可能会夺走他的性命他心底就产生了恐惧。
但比失去性命这种恐惧更令他害怕的是,他可能要失去他的爱妃了。
临近生命的终点,他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对她的珍爱,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对于人世间最大的不舍和眷恋只有她。
爱妃,玉真。
萧悯心底轻唤她的名字,眼中渐渐湿润,悔恨充斥在心间,他差一点落下泪来。
他对不起她啊!
亡国之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爱妃只怕是要受他的连累了。
萧悯嗤笑一声,他忽然发觉自己真的很可笑,临了临了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魏军攻入皇宫的声响传入耳中,容不得萧悯继续想下去,他听到外面的这种声响,面上露出悲哀之色。
他双目一闭,紧紧皱眉,流露出无尽痛苦。
他们来了。
魏军攻入梁国皇宫,由正门承安门直入,黑压压的人马给这里添了凌冽威压。
写着“魏”字的大旗高高举起,在攻入皇宫的那一刻就被插到了最高处迎风飘扬,魏军人马众多,他们一进来梁宫里更是嘈杂混乱,宫女内侍们四处逃窜,纷纷奔走比之前更甚。
就在这样乱糟糟的场景下,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小队人马悄然偏离了路线,出现在永昌门附近。
在看到李玄朔时,谢玉真面露喜色,他终于来了。
李玄朔见到她也很是欣喜,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他终于可以带走她了。
“玉真。”
他看着她,眼中仿佛有无限柔情,他拉起她的手将她扶在马车上,他道:“玉真,我来接你了。”
谢玉真彻底放松下来,道:“李画师,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眼中有着浓厚的期待,那一瞬间,仿佛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她确实等了他很久,在这很久的等待中,她眼里心里全是他。
李玄朔笑了,唇角微微上扬,他道:“抱歉,让你久等了,这是我的错,接下来但凭玉真处置。”
谢玉真莞尔一笑,打趣道:“我哪里敢处置你呀,我还指望着你快些带我出去,若我处置你了万一惹得你不高兴把我扔在这里,我岂不是要哭得昏天黑地了。”
李玄朔拉起谢玉真的手,目光炽热,“我是不会把玉真丢下的,也不会让玉真哭泣。”
谢玉真怔了怔,怎么感觉他突然认真了起来。
开玩笑的过程中他认真说话,像是在承诺什么,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谢玉真并未多想,现在情况危急,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有什么先离开这里再说。
李玄朔也道:“玉真,我们先出去这里,而后我再与你详细说明一切。”
谢玉真点了点头。
李玄朔还带来一队黑甲卫士,他们护送起谢玉真一行人的马车,驶出永昌门朝宫外走去。
一路上所行坦荡,并无阻拦,这条路人少,即使偶有魏军看见也并未当作异样,直接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