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分手。”
听到卧室门轻轻关紧的声音,章清渠放下茶杯,坐直身子,冷冷吐出四个字。
“妈妈,当年他和我差不多大,也只是一个在学校读书的孩子,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事怪不到他身上。”
陶峦揪着衣角,努力为祝聿辩解。
章女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她好好说,事情会有转机的。
“你也说了,你当年和他差不多大,可为什么那些人不仅骂你爸,还要把你带上?”
章清渠脸沉得可怕,“你难道忘记了,那些人全天候在门口泼油漆、砸门砸窗,被子都铺在楼道过夜,报警请人来赶人都没用,第二天就来新的一批人,我们整整半个月不敢出门,最后实在是没东西吃,你爸爸偷偷跑出去足足过了一个月才回来。”
“还有你现在站的位置,那个时候你爸爸天天蹲在那叹气,说对不起女儿,连上学都不敢去上,心疼你天天吃泡面吃到人瘦得不成样子。”
“是谁害得我们全家这样?其他人为什么全倒向另一边?所有的所有,都是从那个视频开始,你现在要和放视频的人的儿子在一起,你让我怎么想?”
最后一句,章清渠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每句都重重打在陶峦心上,当时再难熬,她都不觉得苦,没别的,因为她相信爸爸是被冤枉的。
可实际上,爸爸连站出来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爸爸爱妈妈,也爱自己,这点陶峦从来没怀疑过,可爱不是用来蒙住人眼睛,捂住人耳朵的。
他口口声声说犯错不要紧,能改就是好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敢站出来承认错误,那条人命究竟是不是毁在他身上,又是为什么要瞒着家人,无数个问题始终徘徊在她脑里。
如果一开始父亲的形象不是道德高尚的医生,她或许不会在真相面前如此痛苦不堪。
在整个事情里,可以看到她自己、陶勉、祝茉雨乃至章清渠,唯独看不到祝聿的影子。
他从来没有参与进来过,没道理为这件事买单。
陶峦不是一定要和祝聿在一起,但如果是因为子女要承担父母的罪过这种理由,她一定不会放弃祝聿。
她比谁都知道这其中的滋味。
陶峦无力往后退了几步,眼神瞥到白色提包里的一张机票,过了几分钟才低声开口:“妈妈,你心疼我无辜,也试着心疼心疼别人家无辜的小孩好不好?”
章清渠冷笑一声,“我和你说这么多,你还在想着那个男人。陶峦,你出一趟国,回来就变成白眼狼了?”
刺喇一声,一把利刃活生生把心脏刮开,她张嘴想要说什么,气却全从胸腔里汹涌上来,堵满整个喉咙,什么话都倒不出来。
而章清渠仿佛嗅到被欺骗的滋味,不依不饶朝她迎来,“他是不是在国外就找到你了?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对不对?”
陶峦摇着头不断后退,她不清楚为什么妈妈好像变了一个人,只要和祝聿牵扯上联系,理智在她脑海里完全行不通。
章清渠却步步紧逼,眼神透出的不信任彻底扎碎陶峦的心脏。
“难怪学会说谎骗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是他教你的吧。我就知道,这八年来,过年你不回,放假你也不回,我还奇怪你难道不想家吗?一次都不肯回来。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有人在那边绊住你。你自顾自己在国外潇洒,完全看不到我一个人等你回来过年过节,现在也不顾你爸爸受过的那些苦,执意还要和这个男人谈恋爱。”
“祝茉雨怎么害你爸爸的,你是全当忘了?”
终于受不住这股难捱的痛苦,陶峦不管不顾从喉咙里大声质问出来。
“是真的没喝酒吗!”
“你......你在说什么?”
在瞥见章女士眼里惊慌的躲闪后,她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事实。
“我说,”她胸口不定地起伏,仿佛说一个字都用尽浑身所有力气,“爸爸那晚是真的没喝酒吗?”
谁知章清渠眼睛变得通红,上前攥住陶峦肩膀,疯了般使劲晃动。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不相信你爸爸?他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怎么敢怀疑他?啊?”
“你忘记你爸爸怎么死的?如果不是你要吃蛋糕,他根本不会出车祸。”
“你现在怀疑他,和那群害死他的人有什么区别?”
陶峦灰眸里满是麻木,长久凝视进章女士眼里,盯得章清渠心里发毛。
原来她知道啊,全家只有自己不知道,放她一个人傻傻生活在谎言里。
她忽而笑出声来,笑得放肆至极,“在爸爸死后不到一个月里改嫁,你又比我好到哪去呢?”
“啪!”
尤为清脆的耳光朝陶峦抽来。
章清渠用了十足的力气,仿佛把她这七年来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
这一巴掌打完,她手心涨红,被戒指箍住的指根火辣辣作痛。
陶峦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身子被扇得往侧边颤悠,脸麻得连痛觉都没有。
忽然被拥入怀中,清冷苦香盈满整个鼻腔,有人出现挡在她身前,隔开那使她感到刺痛难忍的目光。
祝聿低头望向还处于发懵状态的人,又回头睨了一眼章清渠。
这一瞥的眼神阴森可怖,活像要吃人的阎王,让人心头升起一股骇人的寒意。
陶峦依旧愣呆呆盯着地板,头发盖住半边脸,让祝聿也看不出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