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沈君尧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一同躺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阵孩子的笑声。
陆意屏挣扎着坐起来,一个画着手雷图案的小塑料袋躺在脚边,一群小朋友围在他们周围。
原来是手雷气球惹的祸。
但沈君尧显然受到了惊吓,脸色苍白,双手仍紧紧抱着陆意屏,胸膛剧烈起伏。
“你没事吧?”沈君尧上下打量着陆意屏,满脸关切。
这是……应激反应吗?
陆意屏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在这心跳放佛暂停的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在游戏里给沈君尧设定的经历。
孤儿、骑士、将军、保镖、黑手党下属……
每一个都是需要出生入死、在战火中历经动荡不安的角色。
那些曾经仅限于游戏中的虚构情节,在亲眼目睹沈君尧如此真切地颤抖、感受到他紧抱自己的力度后,化成无形的“刀”,这把“刀”悄无声息地侵入陆意屏的心脏,缓缓刺入……
有点,疼。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陆意屏的脑海——
如果,他也有感觉呢?
如果,沈君尧也像现实里的人一样,会因为回忆而辗转反侧,为过往的经历感到悲伤和痛苦呢?
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我就是他所有痛苦的制造者!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变态!
陆意屏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小脑瓜七拐八拐,又拐到了昨天海边的那个吻上。
如果沈君尧有感觉,那他对我的喜欢,不就不只是因为程序设定了吗?
但,倘若他没感觉,只是因为程序设定,那我昨天的行为和“强迫”又有什么区别?
啊!!!
停———
禁止内耗!禁止内耗!!
陆意屏烦躁地撸了把头发,重新骑上机车,“走了,带你去吃中饭。”
摩托车渐渐开出老街,途经一所小学,校门口有不少小贩摆摊卖东西。正值中午放学时分,许多小朋友在卖玩具的摊位前逗留。
陆意屏又买了一袋青芒果,丢给身后的沈君尧。
沈君尧已经爱上了这个味道,吃得津津有味。陆意屏发现他还挺好养活的,给什么吃什么,而且两人口味很像,只要是陆意屏安利的他都喜欢。
“沈君尧小朋友,想买什么吗?允许你买一个小玩具。”陆意屏今天良心发现,决定让沈君尧开心开心。
沈君尧却是轻轻捏了捏陆意屏的手指说:“想回家。”
操~
陆意屏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下,被对方用三个字给撩化了。
“回什么家?!”陆意屏恼羞成怒,“给你花钱的机会都不要!”
想到人都来两天了,他还没请人家好好吃过一顿饭。
昨天好不容易蹭到个豪华酒宴,最终也没吃上。
于是陆意屏大发慈悲:“今天请你好好吃一顿,想吃猪脚饭还是南岛鸡饭?你要是想吃炖老鹅、烤乳猪什么的也可以。”末了又补上一句,“算是昨天烤鹌鹑的报答。”
沈君尧不挑:“听你的。”
“那就鸡饭吧。”
陆意屏把机车开回到昨天那家酒店,带着沈君尧坐公交来到了第三市场。
菜市场道路狭窄,两边都是卖海产干货的铺子,地板上还残留着没冲刷干净的鱼鳞,海腥味被太阳一晒,热烘烘的腥气扑面而来。
南岛常年湿气大,出太阳的时候人像蒸笼里的虾饺;阴天的时候则像泡在盐水里的咸鱼;此刻又仿佛成了挂在麻绳上被晾晒的鱼干。
穿过满是鱼鳞痕迹的石板路,两人来到小巷子深处的一个小摊位前,只见女老板一个人既负责点餐又负责炒菜。
“老板,要两份鸡饭,再炒一个虾酱空心菜和三鲜豆腐。”陆意屏说。
“好的靓仔,自己找位子坐。”
桌子都没他俩的膝盖高,那小板凳一坐,腿伸出好长一条。
用鸡油蒸的鸡饭喷香扑鼻,两人坐在矮凳上扒拉了好几碗饭。
陆意屏还想点两份隔壁的清补凉,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老妈】:阿侬,阿良仔来家里玩,想玩一下你的玩具,你放到哪里了咧?
草!
陆意屏一看,差点爆炸!
他的宝贝谷子岂能是熊孩子可以随便碰的?!
【陆意屏】:我说了不准动我东西!要说几遍才明白啊!!!!
陆意屏打完这行字后,气得手还在微微发抖。
“怎么啦?”沈君尧握住他的手问。
“没事,你吃你的,我饱了。”
“你这样我还怎么吃得下,是不是有新任务了?”沈君尧问。
陆意屏一愣,忍住笑:“是,一个熊孩子。”
看到沈君尧皱起眉头,陆意屏曲着膝盖,把额头搭上去,故意说:“头疼死了。”
“我帮你。”沈君尧立马放下筷子,摸着他的后脑勺,“我一定能帮你。宝贝别怕。”
有人撑腰的感觉……
真好啊!
这肉麻话听多了,好像……
也还行?
陆意屏转着小脑瓜,又说:“不能打不能骂啊。如果这次你能完成任务,我就……允许你留在这儿。”
“永远在你身边?”沈君尧问,“只爱我一个?”
“嗯。”陆意屏含糊地应了一声。
能不能永远,也不是我说了算呀。
但沈君尧很满意:“好的老公,保证完成任务!”
“咱商量个事儿呗。”陆意屏又说。
“嗯?”
“以后在外面,尤其有外人在的时候,喊我名字,别喊老公。”
“好的宝贝。”
“这个也别喊。”
“好的宝宝。”
艹!
吃完饭,陆意屏带着沈君尧杀回家里。
他那四十多岁还靠外婆养老金生活的舅舅,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一楼大厅里一边抽烟一边玩手机,手机的外放声音大到刺耳。
蓝色的夹脚拖鞋一只挂在这人脚上,一只飞得老远,鞋上的泥渣在原本干净的瓷砖地板上拖出一条泥印。
陆意屏和他舅互看一眼,又同时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都没有准备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阿良仔就是他舅的儿子,今年六岁,上个星期没打招呼就进了陆意屏屋里,玩坏了他好几个手办,那几个手办的价格加起来有五位数。
那天陆意屏奉命去相亲,下午回到家,看到散落在楼梯上的手办“尸骸”,差点没把那兔崽子揍一顿。
他妈妈当时的话更让人窒息:“不就几个玩具么?阿侬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些?给他玩玩怎么啦?之前让你送你不送,我看他喜欢,就让他借去玩玩,又不是不还给你。阿侬真喜欢,阿妈就去菜市场对面那家文具店再买几盒还你。”
拿街边小文具店里几十块钱一大盒的盗版玩具来赔他一个上千块的正版手办?
真他妈棒!
于是陆意屏把他的手办都收了起来。
没想到今天又来!
楼上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姑妈,在哪里呀?我没找到!”
“可能在床底,姑妈帮阿侬看看……这里有一箱,阿侬要玩这个不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