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不是阿屏吗?”
一个穿着青蓝色T恤的男人推着电动车停在店门口,他的脸和四肢都很消瘦,偏偏身体中部隆起一块啤酒肚,像四根竹签插着一个丸子。
那人笑着朝陆意屏走过来:“是我啊!阿茂!”
“啊……”陆意屏隐约从对方的笑容中认出这位昔日高中室友,“好久不见,不好意思,一下子没认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咧,毕业后就不见你人影了鲁!同学聚会也不来!”阿茂很自然地在他们这桌坐下,“最近怎么样?在哪里混咧?”
“前段时间在申城。”陆意屏简单地回答道。
“哇,大城市哦~”阿茂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烟,一根递给陆意屏,一根递给旁边的沈君尧,“不愧是学霸。这次是回来玩么?还是想回来发展尼?”
“还没想好,再看看吧。”陆意屏笑了笑,回答得很含糊。
“多看看好哦,你肯定没问题的啦。你难得回来,我喊其他人过来聚聚。”
“他们要上班吧?”陆意屏温婉拒绝。
阿茂摆摆手:“今天周末,一个电话就能叫出来!”
不到半小时,阿茂就摇来了三个人。
沈君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几乎可以用阴郁来形容。
虽然陆意屏也不喜欢跟同学聚会,然而这种情况,总不能立马走人吧。
“多吃点。”陆意屏说不出什么甜蜜话安抚人,只好把东西都推到沈君尧面前。
四人中,有一个是他们以前班上最调皮的小混混阿胜,他竟然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过来。
“他妈妈今天上班,家里没人带,只能跟着我了。”阿胜解释道,他穿着红色POLO衫,衬得圆脸更加红润,手上戴着一串菩提子手串,无名指上则是一枚金戒指。
阿胜为孩子点了一份点心和一杯奶茶,“只能吃这些,不然中午吃不下饭。”
陆意屏看着这个曾经喜欢打群架的男生带娃,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和高中时一样,其他人聊得很热络,而陆意屏则静静地坐在旁边倾听,时不时配合地笑一下以示捧场。
他们先是夸赞陆意屏帅气不减当年。
“还是我们学霸保养得好啊,你看我们一个个,都发福了鲁!阿屏这白衬衫一穿,就跟高中时一模一样。”
话题又很快转到了工作上。
这几个人当年不是逃课就是打架,现如今竟然有的当上私立学校的老师,有的在卫生院药房工作,还有人在电力局任职。
而陆意屏这个市第一名,竟然沦落到成为无业游民的地步,他哪里还敢说话,只能默默喝茶。
没聊几句工作,话题又转到了婚姻上。陆意屏这才知道,在座的除了他,其他人都已经结婚生子,有的甚至有了二胎。
说到恋爱结婚,剩男陆意屏再次被围攻。
阿胜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学霸竟然是我们当中最晚结婚的,怎么,还没玩够么?”
“结了婚也能玩啊!”药剂师笑着接茬。
“差不多得啦!其实都一样,结婚一两年后都是各玩各的啦!”阿茂说。
一聊到爱情和婚姻,大家似乎总有说不尽的话题,一个个都想充当“过来人”、“专家”。
然而这些话题往往沦为老生常谈,翻来覆去总是围绕着那几个相同的观点打转。
药剂师打趣说:“人家阿屏是想要爱情。”
阿茂摆手:“都三十岁了还说什么爱情?好个2年什么感觉都没有啦!还爱情。”
“是啊,三十而立。在大城市就是这样,能立业难成家。阿屏赶紧回南岛,我们给你介绍几个麦仔!”
“人这辈子不就是这样了么?找份饿不死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任务就算完成啦!”
陆意屏笑了笑,没说话。
对大部分人来说,遵循别人的路总比坚持自己的路要容易得多。
可他只是想求一个契合的真心,世人却都说可笑。
耳边的讨论声逐渐密集,像一只只触手,试图把陆意屏拉下水底。
由于水体长期没有流动,池底生满了水藻与苔藓,一片浑浊,水藻渐渐缠绕上陆意屏的身体,越收越紧……
他们羡慕他,奉承他,却也想拉他下水。
这混世的阴沟,你想远走高飞、逍遥自在?
做梦!
头顶上的大吊扇缓缓转动,吹送着燥热的风,伴随着不远处尖锐刺耳的蝉鸣声,陆意屏感到异常烦躁,他猛地灌下一大口冰水,随后低着头在桌子底下刷手机。
一只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这时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手带着丝丝凉意,意外地让人感到一阵舒爽。
这只手的主人突然开口:“人生就是这样,怎么听都是懒惰者的借口。”
其他四人都安静下来,看向沈君尧。
沈君尧的手指敲击桌面,挽起袖子,露出霸气的书法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