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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高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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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车流逐渐顺畅,自家车缓缓拐入学校,行驶在林荫道上。车窗上的雾气早就被透过树荫的光烘得透了明,麦望安看见形形色色的车辆停在路旁,承载着父母对孩子思念的多彩的行李箱在地上拖着,听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能够穿透车窗的不舍。

又要经历一个三年。

他收回目光,而后自然垂落在右手食指的那个凸起的硬茧上,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他也会和众人一样,在不如想象中的大学生活中怀念高中。如今真的回来了,他倒心存胆怯,并非是对陌生的人与物的重新认识而惴惴不安,当然这也是个他难度的关卡,但更让他不适的是枯燥而又机械的学习过程,以及各科老师的谆谆教诲。

从前的他也不过是个平凡人,没有聪明的大脑,只有硬拼的本领,他所带来的关于曾经的记忆在高中里显然并不够用。他怕自己再一次让所有人失望,更怕母亲的说教。

“异性家长不能进宿舍,那我就不能进去了啊。”母亲替他整理了一番衣领,又整修了几次他的细发,“好好学,已经给你办好了电话卡,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就行。饭也要好好吃,尤其是早上那顿。”

麦望安紧握着行李箱手柄,对他们夫妇点头以应。他听见母亲在叮嘱父亲套被子的技巧,以及一些小方面的细节,而父亲嫌弃她啰哩啰嗦,提着自己的壶盆就往楼上走。

宿舍和四中一样,八人间,只不过上铺的同学要更麻烦些。两床之间没有梯柜,取而代之的是爬梯,不安全,也更要麻烦些。好巧不巧,麦望安就被安排在上铺。

被褥之类的物品都已放在床铺,学生到来后便可自行拆封组装。父亲的手可不是一般的拙,麦望安汗流浃背,与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勉为其难地把床套顺理得平整些。

麦望安满脑子只一句:我要上报我妈。

麦望安家离得近,人来得早,待他收拾完,宿舍内的人还未齐。他站在门口,观望着走廊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家长纷纷由孩子领着进入对应的宿舍。父亲在收拾完之后便二话不说地离开。闲来无事,麦望安想到了路将宁,高一年级的男生宿舍就这一个,他虽不知道路将宁分去哪儿班,但他能够从宿舍前面的告示牌上找到路将宁的宿舍位置。

大部分家长已经在班级群内知晓孩子的宿舍号,但不乏有的家长没有手机,无法及时了解固定的位置,学校顾及到这一点,便在宿舍楼前摆出告示牌,张贴上相应地点。

麦望安去的时候,牌前仅两三个人。

路将宁既不与路将宁同班,便不与其同宿舍,他绕开自己的宿舍牌号,从头依次寻找目标,终于在同楼层的305中找到了名。

算起来,路将宁应该在高一13班。

他重返宿舍楼,本来一栋楼内有两个通道,无奈另一个因不常用导致设备老化,最近时段正在装修,此次通行便就只有一处。

而从右侧走的话,麦望安想要去往自己靠近西窗的宿舍,必会经过路将宁的宿舍。

他驻足在305宿舍前,向内巡视,未曾发现路将宁的身影。或许是他停留的时间过长,亦或是表情疑惑,有从中走出的同学注意到他,热情地关心了他,并给出了回答。

路将宁确实在这个宿舍,只是人未到。

孤身一人前往教室的麦望安想到他已经许久没有与路将宁见面了,满打细算,至少要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曾用电脑联系过彩色头像的路将宁,却没有得到回应,就连开学前几日无常生病,路将宁也没有来看望过。

他觉得很奇怪。同时,他的心上隐约有种湿冷的不安。

余光间,三三两两的学生勾肩搭背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在迈入教学楼那刻,脱离家长停留的空间后,彻底感受到来自喧闹人群反衬出的孤寂。别人的欢声笑语会让他孤单,但他没有忘记,在四中时,他孤僻内向的性子也是让他如此催着他走来的。

他渴望同学的陪伴,但他也知道,与其找个灵魂不通的走路搭子,还不如一人畅快。

不知不觉的,他一个人来到十五班。

此时教室里坐满了不少人,没有老师的看管,他们便交头接耳。

不像之前学校里的单人单桌,学校还惯用小学初中那一套,双人同桌。桌子也是初中那般的木质款,课桌高低似乎无法擅自调整,板凳上也没有靠背。若想倚靠,就得面临着被后桌的笔油划后背的风险。而更糟糕的是,现在大部分的双人桌上都坐着一个人,想要找一个都空着的,麦望安迅速扫巡一圈,几乎是不见得有一个。

无奈之下,他为了避免万目睽睽,于是站在走廊的窗边,摆出一副等人的架势,看似在朝东望,实则悄悄斜探着班里的空位。

“麦望安?”

突然的,麦望安回神,梗着脖子,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女生就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上,她歪着头笑着,娇憨天真。

麦望安发着愣,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姑娘,满脑子搜索几遍都未寻得踪影。别人既能喊出他的名字,他又不愿白痴似的说出不认识别人的话,索性就懵着脸,欲言又止。

女生接近他,笑中带着些许惊讶:“这才过去多久啊,你这就已经不认识我了?”

“呃……”麦望安摇头笑,“忘了。”

任凭他挤破脑袋,他也确实是想不起来关于女生的丁点儿记忆。从小到大,他很少和女生接触,而站在面前的女生,他自认为是个可以集美丽、天真、浪漫于一身的人。

她穿着宽身的休闲裤,配着光影白的小衬衫,浑身上下透露着轻松舒适,双手也如同她的姿态,俏皮地背在身后。她从遇见麦望安就一直挂着笑,笑意徜徉在眼眸中,让眼睛泛着灵动的神光,那端正的眉眼被笑意粉饰得越发越像一幅画。尤其是额周的碎发再被由窗外进入的微风吹拂过后,在精致的五官旁轻轻摇曳,就像是垂柳生动的抚摸。

若是真的碰见过,他定是能够记住的。

“好吧……”女生变得失落,不过半秒又重新拾回最初的快乐,“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呗,我叫杨延年,你可得记住了。”

乍一听,麦望安失笑:“你这个名字有点儿像男生的名字,或许你有弟弟妹妹。”

“喂,这个世界上只有性别才可以分男女,像名字或是衣裳之类的都不行。”另外她否认道,“我是独生,我小名叫益寿。”

麦望安:“……?”前半句话他接受杨延年的说法,并对自己进行批判,以及及时矫正思想,但后面的话怎么听得奇奇怪怪?

“你是在挑座位吗?”杨延年指着靠着窗户的第三排,“我坐那里,你跟着我?”

麦望安通过门口向内看去,一眼就能望见杨延年的位置,她的周围有男有女,采光也不错,既如此,他也没有可拒绝的理由。

“对了,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麦望安刚坐下没两秒,就耐不住询问这个问题。

杨延年似乎早已捕捉到麦望安那颗按捺不住的心,她挑着唇,瞥去眼眸:“我在小学和你同过校,初中也是。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同样考上高中的路将宁。”

麦望安惊讶:“你还认识路将宁?”

“当然,”杨延年详细解释,“我们两个住在一个小区,同一层,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父母又认识,我们当然也认识。”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他?”

“他生病了。”

杨延年说,路将宁早在两周前就开始不舒服了。起初只是发烧乏力没精神,大多数人都会往感冒方面寻思,想着再过几日也就恢复了。然后没料到事情会越来越糟糕,他从最初的想睡觉,逐渐变得昏迷不醒,他的母亲载着他去医院检查过,医生给出的结果也不过是普通的小感冒引起的,吃药打针都没有任何用处,最后甚至在ICU停留几日。

也就是昨天人才转醒,医生的建议是再留院观察几日,路将宁拒绝了,他的母亲也听从孩子的意见,更多的是不愿耽误学业。毕竟今日是新高一生开学的日子。

麦望安听得一阵心寒。路将宁的拒绝他可以理解,因为除了恙也就只有他知道路将宁的身世。路将宁此番生病来之诡异,他大概明白路将宁不愿留院观察的原因,甚至可以准确地说,医院那个地方人多眼杂,保不齐进入魔鬼妖精,而驱魇师就是所忌惮的。但路将宁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愿耽误开学的日子。想起今日离别前对他说话的母亲,也并非死读书不可,好像还有退一步的可能。可再想想路将宁这边,这位母亲又与之前他的高度重合,麦望安觉得特别割裂,他对母亲的印象越发越模糊了。

“要去找他吗?”杨延年观察了好一会儿他的表情,她的洞察力很强,能够从他的脸上准确地找出担忧,“他或许到校了。”

但教室里的噪音渐渐降低。前一秒还像菜市场里那此起彼伏的欢笑音、走动音都消失不见,转头连一支笔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望安看着门口走进来的老师,戳破了杨延年梦想的泡泡:“想去恐怕也不行了。”

杨延年附和着点点头。

分班后,要想启程一段新的学期,无非就是从班主任的自我介绍以及强调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开始。让麦望安感到庆幸的是这次竟没有自我介绍,只有班主任一个人在讲台上天花乱坠地讲着,学生们由刚开始的专心致志,逐渐得东瞅西瞧,窃窃私语起来。

班主任是辽师大毕业的女生,看模样今年也就不到三十岁,很年轻。

从她开始讲述学校的各项章程制度开始,台下的学生们就不再感兴趣,嘈杂音就渐趋提高。她是今年刚入职的新教师,没有正式的教学经验,对于这种情况,她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只要不超过她的声音,她一概不会管。

见状,麦望安的胆子也像是泡在水里发胖的海绵块,随着噪音的增强,膨胀起来。

“我,”麦望安哑声,再三思索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想着再问你一个问题。”

杨延年听得犯困,下巴抵在桌面上,就要毫无顾虑地昏昏大睡过去,麦望安的话唤醒了她的一丝理智,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偏头,整张左脸贴在桌面上:“问吧问吧。”

“你有没有觉得我和路将宁很像?”

本来半眯着眼睛的杨延年,在听到他的问题后,顿时睁大了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这可不是在顺着麦望安的话观察,而是在用那瞬间充满疑惑和震惊的眼打量眼前人。

麦望安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双颊微微散布着红——这样的问题衬托他像个瞎子。

“你怎么会执着这个问题?”杨延年悠悠地坐直身子,视线游移在他的脸上,她把问题给丢了回去,“你认为你们长得像?”

“不像吗?”聪明的麦望安不做回答。

杨延年笑得可不真诚:“不像啊。”

鬼使神差的,麦望安骤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好像有人曾认为你们长得像?”

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麦望安牵动着唇角上扬,虚虚地说着:“嗯,有人说过。”

但杨延年火眼金睛:“是你觉得吧?”

发烫的部分已不局限于脸上,好似有一把火烧掉了耳朵根。麦望安粉着脸,无形的尴尬环绕着他,他看向杨延年的眼睛里延伸出好些多姿多彩的情绪,他惊慌却又懊恼。

他这样子让人瞧着喜爱,杨延年不再挑逗他,只笑道:“别自己吓自己,没人会认为你和路将宁长得像,你们两个可不像!”

麦望安挠了挠脖子,无言地扭转开头。

“好,剩下的时间你们自行安排,学校建议未完成宿舍整理的回宿舍整理,想要留在教室的也可以留下。饭点在十一点半,你们到时候不要忘记去打饭。另外要记得下午两点之前准时回教室。现在自由活动吧。”

至今孤身一人,还没有同伴的学生像飞鸟一样逃离,而有了友谊羁绊的学生则互相讨论着去与留的话题。好像没人愿意多停留在教室一秒,学生都默默达成一种协议,宁愿待在宿舍里发霉发臭,也不会坐在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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