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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初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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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望安离开宿纯然前,说道:“保重。”

他自以为多少有点儿假惺惺的感觉了。

因为未下课,更换座次这件事情,只换人,不换桌,麻烦点儿,却少杂音,否则就要等到下课。班会别无他事,除去自习还是自习,同学们都不愿意耽误放学时间,于是纷纷在课堂上一遍又一遍地搬运自己的书。

麦望安一次性运完,背着厚重行囊,抱着一摞课本,来到目标位置。

眼前,路将宁早已收拾完整,他人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位置上,两条腿笔直而又随意地伸展开,搭在原本属于麦望安的凳子上的脚撑上。麦望安见他单手握拳抵着侧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中隐含着慵懒、安逸、甚至是得意。

没有再继续与他眼神较量,麦望安把自己的物品摆放在桌面上,还没等着往桌洞里塞书,他就注意到板凳挪动了位置,它被路将宁过分地拉到他的桌底下。在混乱中,板凳与地面摩擦而产生的尖锐刺鸣没有人能够留意,路将宁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给麦望安看。

意识到这一点后,麦望安被气笑了。

他杜口不言,弯腰拽了拽板凳,路将宁别住的方式很有技巧,一时半会儿竟是白费一番力气。他觉得路将宁的行为幼稚,所以抬起头来看人的眼神都充满着无奈,却又因为路将宁的嬉皮笑脸而感到上火:“我要是跟你不熟,你这样对我就是霸凌知道吗?”

“知道啊,”路将宁说得理直气壮,表情丝毫没有显出半分退缩,“所以挑熟悉的。”

麦望安:“……那你这也是欺负我。”

路将宁笑问:“所以呢,不可以吗?”

“不可以欺负自己,”麦望安威胁,“小心我去告诉老师,罚你到时候没板凳可坐。”

“你要是告诉老师,那你保定会被再次遣送回宿纯然的身边去继续做他的同桌。”

麦望安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果不其然,事实也是如此。”

麦望安不信邪,用力抽了抽,踩在路将宁脚下的板凳依旧纹丝不动,如同焊接在地面上一般,他说:“那我就回去找宿纯然。”

“你别忘记我们是一体的,那你可能就永远回不去那个世界,而是留下来等死。”

麦望安被堵得哑口无声,他也终于知道无可奈何是一种怎样狼狈又可怜的心态了。

不搬桌子反倒要比搬桌子的速度快,眼看着全班的同学都已就位,麦望安装着诡计多端的心,咬了咬牙,蹲下身去解人鞋带。

还没到夏季,学生多半都穿着运动鞋,麦望安在给路将宁解鞋带的时候,被害人明显察觉到脚背上的松动,不由得松开脚。路将宁是麦望安的身体中衍生出的灵魂,麦望安经历过的事情他都清楚,这样的诡计一眼欲穿,麦望安跑不了是要给他互相捆绑鞋带。

他果断收脚,麦望安却不依不挠。

从生出这个想法后,麦望安就知道路将宁一定不会选择让自己吃亏,路将宁看着他吃瘪过一次,必定会见好就收,而不是继续恋战。他就是借着路将宁的这个心理,突破他的防线,找到切入点,顺便再捉弄一下。

麦望安一把抓住路将宁的脚腕。

十几岁少年的脚腕很细,如果麦望安还是那个二十几岁的麦望安,一定会将它一把手握住。手中的脚腕骨骼分明,因为被突然圈住,它的主人紧绷的心理蔓延到此,脚腕的轮廓瞬间清晰可见,带着几分硬度的线条流畅优美。

随着路将宁反应过后的挣扎,以及教室里的逐渐安静,麦望安只觉得手中的脚腕有点儿烫手,却没意识到是他手腕的力度在轻轻收紧,他低头,越发觉得脚踝透露着少年独有的青涩,青涩中含有瘦骨嶙峋。

麦望安收回异样的小心思,把头等大事迅速完成。他手快地系好路将宁的鞋带,把它缠在自己的板凳上。起身前,特意作怪地狠狠掐了一把路将宁的小腿,以此来泄愤。

他刚一屁股坐下,身后就传来拍桌声。

这声音极大,不仅让全班鸦雀无声,还让众人的目光齐齐看来,连同讲台上的班主任也朝教室后门这边投来茫然若迷的视线。

见是路将宁,班主任的脸色瞬间黑下一个度,不需要走下来察看情况,当即就在讲台上说道:“有些同学啊,不学习就出去。”

话指向的人是谁显而易见,可忍笑不得的麦望安还是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面。

班会后直接放学,麦望安稳如泰山坐在板凳上收拾着作业。路将宁的脚从绑在他的板凳上之后就一直动来动去试图逃离,由一开始的风平浪静到最后恨不得地动山摇。

麦望安存心教训他,又岂会不让他长长记性?

待所有的一切收拾完毕,麦望安找准时机,趁路将宁没有动作,立刻站起。

而路将宁那边可没料到麦望安站起身,他在歇息片刻后再次发力,板凳上压制的重力消失,他的力气过大,麦望安的板凳撞上他的桌子还算小事,意料不到的是他的蛮力让他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偏偏脚被牵制在卡在桌踏脚的横杠上,重力不稳的他瞬间抓住桌棱,而桌子不堪重负,随着他一并朝后倒去——

也就是情急之下,麦望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桌面,没让载着课本的桌子倒在路将宁的身上,从头到尾只有一人跌倒在地上。

路将宁半死不活地躺着,闭着眼,不仔细看好像真的像走了一会儿那样淡然宁和。

麦望安一阵惊恐,赶忙上前察看情况。

岂料他去刚凑上去,还没蹲稳当,闭着眼的路将宁伸手就准确无误地攥住他胸前的校服,来不及后退的他当即被那股不容挣脱的、铁钳一般的力量拽去,没形象地跪在地面上,双手撑在路将宁的身旁,哭丧似的。

周围还未离校的同学发出阵阵惊呼。

路将宁在喧闹中睁开了眼,他的脸上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愠怒,而是一片淡然平静。

他的眼尾和嘴角完全见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弧度,每一根汗毛都已经忽视掉了刚才的激烈的冲动,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过那么令人尴尬的场面,又好像场面一直停留在他捉弄麦望安的那一刻。麦望安见他的眼中弥留着狡黠的光彩,还有几分恶作剧般的挑衅。

他把麦望安往眼前拉了拉:“想死啊?”

麦望安真诚地回答:“不想,我想你。”

路将宁眉头一皱,手一松:“……”

麦望安借机挣脱开,将跪姿改为蹲着的姿势:“哦,没说完呢,我只是想你出丑。”

路将宁咬牙切齿:“赶紧给我解开。”

可麦望安不为所动,甚至蹲在原地无辜地捧起脸:“谁让你捉弄我,我不给你解。”

没人给他搭一把手,路将宁只得自己艰难地撑起身,以脚背顶着麦望安的板凳,把它从桌子底下勾到手能够着的地方。终于历尽一番功夫,他成功将束缚在脚上的东西松绑,然后扶着凳子,看似腿脚不稳、踉踉跄跄地站起,把属于麦望安的凳子给踢回去。

板凳模糊地划来,曼声刺耳,麦望安抬腿踩住踏脚,及时止住伤到腿的可能。这场闹剧就以此告终,像是按下暂停键的场景再次缓缓启动,看戏的同学接二连三地绕到前门,或是直接开后门离开,值日生则催促他们不要把垃圾扔在地上,每个人各司其职。

沈从意从呆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没看路将宁一眼,而是走到麦望安的身边,叮嘱他赶紧背上书包,而后拉起人就要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从意一路未言。麦望安也是个话少的,加上刚才与路将宁争斗那么一会儿,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回味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沈从意一身的怨气。

终于,忍无可忍的沈从意开口就对着麦望安冷脸抱怨,抱怨的对象却是班主任,而其中也少不了麦望安这号人:“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被换到那里的犄角旮旯里吗?你的成绩就在十名左右,也算不错,而且你又是班主任的课代表,他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

“还有你怎么看起来就这么心甘情愿?”

最让沈从意不痛快的并不是那个偏僻的位置,他知道好学生坐在哪个位置都是能认真听课的,他生气的是班主任把麦望安安排在靠近路将宁的位置上,这点他不能容忍。

班里人谁不知道路将宁是个不学上进的差生,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麦望安这样的好学生,若是与路将宁有瓜葛,那么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泥坑中。沈从意深知两人的关系不陌生,要是陌生些还好,以路将宁的性子倒也不会愿意跟麦望安打交道,可偏偏两人认识,这要是坐在一起,以后岂不是得反了天?他认为麦望安定会时常回头。

他的猜测不算多余,麦望安对路将宁的喜爱程度,已远远超乎他表面所见的那般。

麦望安没有打算把擅自换位之事告诉沈从意,主要是不想惹事再费口舌解释,换到路将宁身边绝非他主动,而单单是为了避开宿纯然,恰巧为程丽雪的为此鸣不平罢了。

他狠了狠心,把这次座位更换的问题无情地推到班主任的身上:“其实我坐在哪里都一样的,或许是班主任看我最近退步得比较厉害,怕耽误了宿纯然学习,就把我调到后面激发我的斗性呢?靠近路将宁可不是我的意思,你没看见我今天与他差点儿打起来吗?不过靠近他也不是不行,所为教学相长也,他成绩这么不好,我帮班级拉拉分。”

“你的意思是班主任故意让你教他?”

麦望安笑起来,不自然的面容像是一张贴合在脸上不合尺寸的面具,处处都显得可疑:“也有可能,毕竟班级平均分很重要。”

“我还以为你让班主任这么换的呢……”

“绝对不是!”麦望安急速否认,“我可绝对没有让班主任给我调到路将宁的身边!”

沈从意沉着眉眼,视线偷偷掠过他,又没有任何追究地飘了回来。他的嘴角始终弯曲向下,好像在流露着自己不愉悦的情绪。在他这里,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麦望安这边,看似事情已经翻篇,其实按理来说他还欠着人情。座次的更换是他主动提出,班主任的同意也在预料之中,这等小事自是不需要他好礼好物相赠,但他明白,班主任能同意把他与程丽雪替换,还是在于相信他之前说的话,也信他能够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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