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在说这个斗篷啊?”女人盛着青菜水上来,“捡来的呗,好东西不拿来用,难道任由这做垃圾处理?”
她擦擦手,将太子殿下的红色斗篷细细查看着,“我也是因为这件斗篷认识你这位神仙的。”
虽然灵岩山上丰富的矿石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可大家都不敢轻易上山采矿——
据说数百年前这里来了一位驻守的山神,他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你若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上山采矿,定会被千雷劈万雷斩。
你若是趁着他心情愉悦的时候上山,那注定会开采到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好宝贝。
“灵岩山神?”陈会安问,瞧见宋学儒摇摇头说:“我没有听闻过这个神仙,灵岩山素来无需我们天界派人驻守。”
“我相公……”女人冲陈会安挑眉道,“不对,老娘那死去的前相公有一日上山采矿,带回来的这块斗篷,我觉着这布料不错,结实耐操,就想着留给肚子里的宝贝。”
“我那时,”女人思索着,“怀着莲月,九月有余。”
“红色吉祥,上面的花纹精致漂亮,摸起来还柔和,所以老娘那死去的前相公就在河水边洗净洗净之后晾了起来。”
“可没想到,我这肚子见长,莲月却不见生。”
后面的剧情无非是女人怀胎七年被村里人如何当作不详之召的事儿了。
“我预感要生产那天,”事情过去太久,女人快要思索不起来了,她敲敲自己脑袋,“因为太过疼痛昏厥过去,不巧正值百年难遇的大寒天,家里没有能抵冬的被子,死相公就把红斗篷给我盖着了。”
女人说着,陈会安瞧见莲月内疚的脸,疼心地抚摸上去。
生产那天,女人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是个拿着兵器的百姓,梦见家国大乱,梦见自己跟着队伍去抓捕一个不认识的人。
“喂!上啊!你们平时不是挺能嘚瑟的吗!怎么抓个太子都这么畏缩?”带头的咬咬牙,“你们可要知道啊——这太子活人可值一万两黄金咯,就算死尸也有五千两黄金!”
“可……可那是太子……”有人回应道,“谁知道他功夫怎么样!万,一……俺家上有小下有老,只有俺一个男,男人!”
“我呸你个男人!你还知道你是男人啊!”
……
“喂!”带头的刀疤脸提起女人的衣领,“我看你不错,怎么样?得了狗太子,我们一人一半!”
女人没得反驳,一下子被甩出房门外——“试试水嘛?就他那小身板,死了也不新奇!”
原来房内的人们恶趣味地压着宝,赌谁能抓住这个太子殿下。
女人没学过武更没碰过刀剑,还没见过太子,怎么敢赤手空拳去抓人?
想着,他也只能游荡在空荡荡都城内,不对,这里全是死人,怎么算空荡荡呢?
“太子——叛国——开城门——抓者——赏金千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斩头颅——行正义——为天下之大道也——”
女人听见他们叫唤着,也听见自己饿了很久的肚子叫唤着。好饿,好累,好冷,感觉快要昏迷了……
-
“陪读兄,”女人再醒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她听见自己身前的主子对着宋学儒说道,“你知道,‘瘦马’是什么意思吗?”
主子听不出语气,女人只觉得他很悲伤。
“古道西风瘦马,”宋学儒道,“断肠人在天涯,”他点头,“夫子昨天才今早温习过的。”
这里气氛昏沉,女人微微抬头望见亭子外美丽的落日,品出了别样的凄惨味。
这样的感觉直叫人犯困,像是末朝末代走向倾颓的预兆。
想着,女人闭眼偷憩,睡了过去。
四周的打打杀杀声吵醒了她——好疼,身体就像是被马踏过般,她使劲睁开眼,恍惚看见夕阳的光辉打在城楼上,看见野草花朵沾染上了恶心的人血味,看见朱雀飞过拱桥,看见燕子安在屋檐下的破烂巢穴……
有人穿着一袭红衣,骑着白马飞奔而来。
“呜呜——啊——”一声清脆的哭声打破了寥落的景象,女人这才注意到街道的另一边有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出生在乱世,一定是件坏事吧。
梦境像话本一样闪过几页,最后停在红衣人骑马飞奔过在婴孩的时候。
他也要骑马踏过婴儿的身体吗?
一页,一页,又一页。
红衣人扯下自己的斗篷,露出里面绣有花鸟狮虎的衣袍,狮子的眼睛被沾染上了深红的鲜血,那人将斗篷一甩,斗篷像鸟的羽毛般,轻柔地吻在雪花覆盖的婴孩身上。
他没有停留,更没有多看婴孩一眼,他就像是个匆匆的过客,不经意不小心地留下了自己的东西。